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看到码头了,但还是被眼前热闹的场面所震惊。来往的大型船只,川流不息的客商以及打着赤膊忙碌工作的搬工。 一行三人原本不高的情绪,也被热火朝天的氛围所感染,看到码头上忙碌的身影,柱子有些兴奋地带着我们去找熟人。正巧看到了正在休息的周大伯,周伯见到我们也很高兴,忙想周围一起休息的工友介绍三个小辈。 两父子刚想多聊几句,就听见进港的货船喊人做工。几人搭上垫巾就往船上去了,周伯走前拍拍柱子的肩膀让他带好我们俩,看到我四处张望就跟我说:“你家阿公还在船上,回头我给他说一声,你们回来再聚呗!” “好,谢谢周伯!”我乖巧地道谢。 在去集市前,我先去驿站把李婶的信寄了出去,顺便在附近的钱庄兑散了50两银票。 与两人汇合后一起向集市出发,应受云家的要求,云州所有县城的街道上是没有摆地摊的,所有的摊贩都要集中到集市里贩卖。那里简直就是小贩们的天堂,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令人目不暇接。妮子就像只放出鸟笼的百灵,撒欢儿地在里面东跑西瞧,还跟柱子唧唧喳喳讲个不停,看她和小贩们讨价还价的兴奋劲,逗得我和柱子忍俊不禁。 我粗粗扫了一眼,发现这里的摊贩虽多,但单独的女性摊主的却不多,大部分是卖脂粉首饰的,小部分卖的是布匹和土货,所以不远处那个卖木雕的算是独一份了。 我跟柱子表示要去看看,就自顾自地过去了,走到摊前,拿起木柜上一个成品小件端详,这只木雕成长方形,雕的是只小猴站在石墩上偷桃的形象,栩栩如生,尤其是小猴微眯的一双大眼,透着股灵动,触手圆润光滑,显然雕工精湛技艺高超。 “咦!”翻过底座,平整的底面,只在左下角刻着一个小字\'印\',原来是枚印章。脑中一闪,忙询问摊主这小印的价钱。也不见她抬头,只发出个沙哑的声音:“小件五钱,大件十钱。” “这么贵,不就是个雕了花的木疙瘩吗,谁稀罕要似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嚷道。 原来是妮子,只见她气鼓鼓地说着,却极不情愿地放下手里拿着的一小枚牡丹印章。听她这样说,那摊主也不理会,只顾埋头雕刻。小丫头更是生气,就要上去讨价一番,我赶紧拦着,让柱子带她去买点好吃的哄哄。柱子二话不说拉着妮子就往拐角的炸糕摊走,嘴里不停地哄着,“不就是个木雕嘛!回头堂哥给你雕一个,你闻前面的炸糕多香啊……” 看着他们离开,我才蹲下身,拿起妮子刚刚放下的木雕和摊主谈起我想要麻烦她定做的东西。开始时,摊主同样没有多理会我,依旧做着手上的木雕,当我越说越详细时,她渐渐停下动作,专心听我描述。 想到以后开外卖店,就需要能迅速点单出餐,总不能每一笔订单都要我拿笔手写,这样速度太慢也容易出错,在这里又没有自动点单收银机,本想自制个手动的,就是把几个刻着菜品的印章,收银柜,还有代替纸张的白布条装在一起,这样点单记账一步搞定。 我对收银柜的雕工没没多大要求,主要是看上了这位摊主对木制品加工的技艺,因为我的收银柜总不能太大,里面的小机关都是精细活,欣赏过她的木雕,这才想向这位摊主定做。 就在我以为她不会答应时,她突然点头同意了。 “那我要先付订金吧,需要多少?”我高兴地开口询问。 这时她终于抬起头看我,突得一张可怖的脸出现在我眼前,那妇人的上半张脸还算齐整,从鼻子以下的下半张脸像被什么撕烂过条条错乱狰狞的伤疤,一直蔓延到颈部。 我也被惊到了,任谁突然近距离看到这样的脸都会被吓一跳。 稳稳心神,我试探着问她:“您的脸……?” “无需定金,七日后来此处拿便是,共100钱。”那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问话,低下头,拿起做到一半的木雕接着雕刻,不再理我了。我也识相的没有再说,放下5个铜钱,带走了那枚牡丹印章。 来到炸糕摊,柱子冲我招招手,坐到桌前才发觉,妮子还嘟着小嘴气鼓鼓的样子。我也不想深究一个孩子的心思,从怀里拿出小印章递给她。 她一脸惊喜到夸张的表情,让我莞尔。 “看你喜欢,买来送你!” 听完我的话,那表情更是精彩,欢喜、挣扎、尴尬……就跟调色盘似的,见她没有伸手接,我也不再逗她,塞到她手里后,同样点了份炸糕就和柱子聊起了别的话题。妮子收下礼物后,倒是多云转晴了,而且对我也友善不少,看来小小“贿赂”还是有效果的。 他俩一路玩得高兴,我也顺道订购一些相关的东西,像是食材、灶具还有餐盒等等,也遇到几家不错的,特别是卖竹编的小摊,那个编成小食盒,轻巧又密实,完全能当外卖餐盒。难得的是摊主是个小老头,东西卖的很便宜,听说我要的份量大,顿时眼睛都笑没了,我说不急用请他慢慢做,保证质量好,还先付了一笔定金,收钱时他不住感谢,向我保证一定让我满意。 柱子隐约猜到我是来办正事的,扯住妮子让她消停点,我表示不需要如此,你们随意就好。哪知妮子却不同意了,一脸正色道“办正事要紧!”端得是一副小人说大人话的样子,惹得我又是好一阵笑。 既然如此,我也不推拒,说好碰头的时间地点后,我们商量着分头行动。我与妮子一起去问店铺出租的事情,柱子则去打听招工的价钱。 一路上,妮子替我和商家讨价还价,帮我谈下了很多不错的价钱,我也不吝夸奖,小丫头更是乐在其中。 大概是我们两个小孩子询问租店铺的事情有点惹眼,闻讯而来的也有几位,大多位置比较偏僻。我也笑表示若有需要会去看看,几人也是听出我意不在此,便告辞离去只剩下一人。那人并不像是个生意人,感觉是手无缚鸡的文弱书生,他向我们介绍自己是个秀才,姓熊。是自家有房子要出租,但他却有些为难地表示想带我们去看看地方,询问地址后我们也就同意了。 地方距码头不近也不远,但挨着其中一条搬工们早晚必经的街道,阿公就是走这条道往返的,而且这里离衙门很近,据说治安不错,最重要的是,房主只向我要了5两银子作为年租金,一般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是太小,一般的租价大约在10两到15两之间,只要这么少的确实罕有,我也明白反常即是妖的道理,可惜我没能抵住诱惑,而且我也想瞧瞧这“出妖”的地方。 到目的地才知道,要这个5两是有一定原因的。首先这根本不能算是店铺,它只是一户人家的小灶间;其次地方确实不大,估摸只有7平米左右,里面又乱又脏还有些奇怪的味道,妮子根本没进来,光站在门口她就已经受不了空气里的气味了;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原本修建在房子里的灶房,为什么会被单独隔离出去,让好好的房子缺了个角,就像被人啃了一口那样滑稽。 我把疑问提出,他倒也给了我几个差强人意的说法。说这灶房本就是他家里的,因为有高人说这个灶间影响家里风水,就隔了出来。不过那高人说过,单独开店确实不影响的。玄玄乎乎地解释了一大堆,我倒是没急着答应,只是告诉他,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希望他给我留着,明天后天来这里交钱。 虽然没直接答应但给了明确的时间,这让熊秀才安心的不少,看到他脸上放松的神情,让我更加确信这个房子没有他口中说的那么简单。 离开熊秀才的房子,我和妮子准备去和柱子碰头,准备把二婶交代的晚饭给买了,记起李婶提醒我勤练字的事,顺路买了一套简单的笔墨纸砚。一路上妮子和我挑剔着每个出租店的各个缺点,说道最后一个时,那张小嘴巴拉巴拉,根本停不下来,最后还加了个总结,价格让人动心。 “嗯!”我也表示赞同。 买好东西和柱子碰上后,几人聊起了下午的情况,根据柱子的打听一般有常保的雇工都是按年俸结算的,一般年俸在3-5两银子之间,需要包吃住。没有常保的自由人年俸一般定在2-3两之间,个别个老少妇孺价格定在1两左右,同样需要包吃住。 这样我就没办法做到了,包不了吃住是个麻烦,如果有附近的人,就好了。柱子听妮子讲了店铺的事情,知道我的难处在哪,提醒我道:“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去招工处的,以后留意一下没准能碰上个合适的。”我也这么打算,先一个人做做看再说。 回到码头,看到大家都闲下来了,阿公也在里面,三人疾走上前和他们打招呼,我也和阿公聊起了天。顺口向他问起熊秀才的房子,阿公还真知道原因,他告诉我那里闹过鬼,因为是熊秀才的祖宅,他没有卖,据说一般只在夜雨天会闹鬼,平时路过时从没有遇到过。 知道真正的情况后,我把自己想开店的事情告诉了阿公,阿公也是个胆大的,直说晚上早点关门应该问题不大,他也让我回去和阿婆商量一下,没准还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事情,他也再帮我打听打听。 阿公说熊秀才人还算不坏,就是胆小,不会做害人的事情,偶尔会贪些小便宜,而且他那地方离衙门近,出不了大事情。 我想了想,觉得阿公说的在理,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了,跟几位叔伯告别后,三人便一起回村了。 回到家,把从集市上买的熟食交给阿婆,跟她说起找熊秀才租房的事情,哪知阿婆根本没当回事,“那熊秀才,说姓熊,偏生了一副兔子胆,他要是说有大事拿准是芝麻大点事儿,他要说小事那准没事。他那地方要真闹鬼,对面衙门是吃白饭的嘛!不过他穷是真的,丫头租在他那里也算是帮了他。”连阿婆也这么说,我就打算租下来了,于是回屋拟租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