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过大礼又称大聘，在广州的婚假习俗是非常隆重的仪式。顾剑程一早带上顾家四位女性亲戚，偕同礼盒和大批礼品送到方家，四人都是有福之人。所谓有福之人，即是既有丈夫、儿女，且公婆、父母皆在。　　物品琳琅满目，名不胜数。有龙凤礼饼两盒，双喜八样生果，取其生生猛猛之意；椰子两对，意为有爷有子；精装茶叶、芝麻各两盒，暗喻女子一经缔结婚约，从此坚贞守信不移；双喜贴盒内有核桃、莲子、百合、红枣、带壳花生、荔枝干、龙眼干、红豆、绿豆、芝麻、茶叶，共十一样；出自莲香楼的嫁女饼上达千斤；鸡雌雄两对，猪肉数斤；鲮鱼两条，取其有腥（声：粤语）气之意；上等洋酒共四支；海味包括发菜（粤语谐音：发财）、鲍鱼、蚝豉、元贝、冬菇、海参、鱿鱼、鱼翅。　　晓文看得眼花缭乱，再看向双喜烫金利是封，惊叹，顾家真的是大方，想当初大少爷娶少奶奶给汪家的还没有那么多，足见顾家对小姐的重视。　　方家在西关亦是有头有脸的，回礼自然也不会差。莲藕、芋头和石榴各一对，喻意佳偶天成，多子多福；长裤一条，意指长命富贵；香港定制的皮鞋一对，意指同携（鞋：粤语）到老；两条双喜毛巾。　　顾剑程忙完，便走进内堂找方楚惜，见她正在晒中药材，他走向她，“这么多药材，你可认得全？”方楚惜见来人，温柔一笑，“从小就耳濡目染，闻味道就可以识别了。”　　“于小姐可有为难你？”　　方楚惜惊讶他是如何得知的。“于小姐虽然有些骄纵，可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不过是嘴上得了些便宜罢了。”她突然踮起脚，捏着他的耳朵，佯装生气，“还不是你招惹了她，否则我怎么会受她的气？”　　顾剑程还手搂住她的纤腰，“再也不会有了，我的夫人。”　　“夫人”方楚惜轻念这两个字，顿时脸红娇羞，嘴边上的梨涡若隐若现，顾剑程极喜欢见到这摸样的她，想到她很快便是自己的夫人了，心里感到特别踏实。他俯身，一手托住她的头，吻住她的唇。方楚惜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身，任由他深深吻着。　　顾家一行人，在方家用过午膳后，便打道回府，过大礼的仪式便算完成了。　　婚礼临近，方楚惜由方子然、吴雅雯等闺中姐妹陪伴，开始了“丄阁”的生活。“丄阁”也叫“住阁”，是指准新娘出嫁前一段时间，留在家中闺房或阁楼之内，暂时摆脱平日的生活习惯，做好心理准备，以求日后能适应男家陌生的生活环境，新娘直至出嫁当日才能离开闺房。这意味着婚礼前的一段时间，方楚惜与顾剑程都不能见面了。　　大婚的前一晚，方楚惜择好时辰，以柚子叶浇水沐浴，之后换上全新的内衣裤和睡衣，靠在窗口由家族中的长辈三姨婆替其梳头。三姨婆将梳子的红绳、柏叶绑在方楚惜的头上。上头后，方太太捧着莲子、百合、花生、红豆加鸡蛋煮成的糖水，叮嘱女儿要把整碗糖水喝掉，方楚惜乖乖地照做不误。　　第二日上午，顾家的接亲队伍就到方家接新娘子。顾剑程一身白色西装，身后跟着一群帅气的兄弟团，经历伴娘吴雅雯和姐妹们的重重刁难，终于敲开新娘的闺房门，他迫不及待地在众人欢呼下抱着方楚惜出门了。　　两人在圣心大教堂举行西式婚礼。圣心大教堂建筑规模宏伟，有着“远东巴黎圣母院”之称，广州人喜欢叫它“石室”。方楚惜身穿着白色改良旗袍，礼服膝盖以下是长长的宽大下摆，头戴西式头纱，这中西合璧的款式，具有一种典雅的韵味。她挽着俊朗的新郎，在神父和亲朋好友的见证下，郑重地在结婚证书上签下名字。　　曾子俊静静地在观礼席坐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方楚惜，见她灿若桃花的笑脸，知道她真的很幸福，她如愿以偿嫁给了那个她最爱的男人，他是该放下对她的执念了。　　婚礼仪式结束后，新郎新娘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东山新河浦别墅。新娘在大妗姐的搀扶下跨过火盆，踏入新郎家门。　　方楚惜给顾先生、顾太太敬茶，一旁的大妗姐声音洪亮，“饮杯心抱茶（粤语：喝杯媳妇茶），富贵又荣华。”坐在上席的顾先生、顾太太高兴地合不拢嘴。随后，一对新人进入新房，坐在床前，有人抱一个童男，把他放在床上，童男在新床走来走去，从头到尾，中间还撒了把尿，大人忙用盆钵接住。童男在新床撒尿，被视为吉祥，众人直叫好，顾剑程更是高兴极了，立刻给这个小孩封了一个大利是。男家的女宾从礼盒挑选出几件金饰，为新娘子戴上。长姐顾雨晴甚为开心，她给方楚惜戴上一条金项链，欢乐地笑道，“祝你和我弟弟白头偕老，幸福美满，早日为我们顾家开枝散叶。”方楚惜脸上顿时一片嫣红。顾雨晴笑道，“我这弟媳妇总是那么害羞的。”　　顾家对整个婚事格外重视，筵开几百席，整个婚礼珠光宝气，热闹非凡，顾先生还聘请了一批人做保安工作。附近的人无人不知顾家娶媳妇，隆重气派，无人不对一对新人啧啧称赞，简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晚上，送完宾客，方楚惜回到新房，脱掉高跟鞋，双脚有些红肿。她坐在沙发上，轻轻地揉着，以前小茵说结婚很累人的，原来真的是。何姐走过来，恭敬道，“少奶奶，少爷让您先行洗漱，他先去喝点解酒茶。”　　“知道了，谢谢您，何姐，今日你也忙坏了。”　　何姐笑着说，“少奶奶，往后不需要跟我那么客气的，少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他娶妻，何姐比谁都高兴。”　　方楚惜轻笑道，“我知道了，何姐，您也累了，早些休息。”　　何姐恭敬地退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