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4）　　一切都尘埃落定，方楚惜觉得从未如此舒心过。晓文走到她身旁，“小姐，吴小姐找你，好像很着急。”　　轻微的愕然闪过眼底，方楚惜放下手中的药材，便看见吴雅雯气喘吁吁地向她走来。“雅雯，什么事？”　　“子俊被警察局的人抓走了。”她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会，方楚惜总算弄明白来龙去脉。吴雅雯毕业后，在沙面英商渣华船务公司工作。公司有一位同事叫许方正，倾心于吴雅雯，一直努力地追求着她，吴雅雯被其纠缠的很是烦恼，终是忍无可忍，于是找曾子俊帮忙，谎称曾子俊为未婚夫，希望能让他知难而退。　　许方正见到吴雅雯身边的曾子俊，觉得他甚是碍眼。“曾先生，我们缘分不浅呀，茫茫人海，居然就成了情敌。”　　曾子俊嘴角抽了抽，这人的思维真是奇特。“许先生，雅雯不喜欢你，你又何苦纠缠不清，广州城的好姑娘多的是。”　　许方正冷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雅雯，你就那么讨厌我吗？他根本就不是你的未婚夫。他一直喜欢的是楚惜。”他见曾子俊吃惊地看着他。“奇怪我怎么知道的是吧？雅雯，我喜欢你，自然对你事事留心。”他看了一眼吴雅雯，她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许方正觉得她这样的瞪视，反而更增添了娇媚的气韵。　　许方正是方楚鸿的朋友，其实他早就认识吴雅雯的，早年他到方家做客，见到她与方楚惜一起做蛋糕，他便喜欢上了她的开朗活泼，没想到后来居然成了同事，接触越多便是越是喜欢。“雅雯，你不要太天真，他接近你，不过就是因为你是楚惜的好朋友。听说，楚惜已经定亲了，曾子俊，你莫要太无耻，得不到楚惜，就向楚惜的好姐妹下手。”　　曾子俊被他戳中痛点，恼羞成怒，一拳朝他脸上打去。“雅雯是个心地善良，热心助人的好姑娘，不要以你的龌龊心思去衡量别人。”　　许方正摇晃地站直，准备还他一拳，被吴雅雯拦住。“住手，许方正，我喜欢的是他，哪怕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也甘之如饴。请你不要再纠缠我，我不喜欢你。”　　许方正气急败坏，“你为什么如此下贱，自甘堕落？”　　曾子俊又一拳打在他脸上，“给雅雯道歉。”　　许方正亦是年轻气盛，两人在路上厮打起来。　　方楚惜问道，“许方正伤得很严重？”　　吴雅雯哽咽，“他的头不知怎么就撞到骑楼的石柱上，流了很多血，如今在医院昏迷不醒。邓方正的爸爸是警察署署长，把子俊抓进牢里去了。还说邓方正若是有什么事，他不会放过子俊的。都怪我，若不是找他帮忙，也不至于会发生这样的事。我都不敢通知他的家人。楚惜，我已经六神无主了。”　　方楚惜抓住她的手，“走！”两人匆匆地赶到军委会办事处，正好看见李达民。李达民知道她即将成为处长的夫人，对她很尊重，“方小姐，什么事？这样着急？”　　“我想见阿程，方便吗？”　　“方便的，处长现在不忙。”　　顾剑程见到方楚惜满脸焦虑，一脸惊讶，知道原委后，二话不说便给东山警署去了个电话。放下电话，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女人，说道，“不要担心，警察署的人答应不会再难为他，但是因为出事的是他们署长的公子，所以他们不敢做主把人放了。看来，我要亲自去一趟警署。”　　“我们一起去。”吴雅雯拉着方楚惜的手。方楚惜看着顾剑程，只见他温柔一笑，向她点点头。　　东山警署门口，吴雅雯扶住一身是伤的曾子俊，眼里尽是泪。“子俊，对不起。”　　方楚惜扶住他的右边，冷静地说，“先去医院上些药。”　　曾子俊虚弱无力地由她们扶着，“谢谢你们。”　　把人扶上车，方楚惜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方小姐，可否谈一谈？”她回过头，见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站在跟前，她转身对吴雅雯说，“雅雯，你先陪子俊去医院，我晚些过去。”　　见他们的车子离去，方楚惜看着他，神情冷淡。“潘先生，你好！”　　潘东华打量了下她，感叹万千。“时间过得真快，当年你还是个一脸稚气的小女孩，如今都长大了！你姑姐还好吗？”他问得小心翼翼。　　“一切都好。” 方楚惜沉默片刻，“只是，心中的结难解。”　　他目光黯然。“是我对不起她。”　　“你若真的觉得亏欠她，你可以有很多方法补救，可是这些年，你做过什么？”方楚惜有些愤然。　　“开始，是我太过骄傲，拉不下脸去道歉。等我意识到自己失去什么时，已经事过境迁了。这些年，我一直都没有结婚，我很想与她再续前缘，但是我知道与她终究是覆水难收了。子然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可她又对自己的身世深感自卑。当年太年轻了，不知道有些话如一把利剑，可以把人伤得体无完肤，等我后悔时，已经来不及了。”　　方楚惜尽管怨恨她伤害了姑姐，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理。姑姐不会再接受一个如此伤害过自己的人，两人终究是缘分太浅。　　“楚惜妹妹，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方楚惜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许久。　　“我年龄不小了，总要传宗接代的。”他沉默片刻，“我希望你姑姐幸福。”　　“我姑姐一定会遇到一个爱她如命的人，她一定会幸福，不劳你费心。我不会告诉姑姐，今日见过你，祝你幸福。”说完便转身离去，走了不到十米远，看见顾剑程站在逆光的夕阳里，她缓缓地走向他，温柔一笑，“在等我吗？”　　顾剑程温柔地牵过她的手，“我的未婚妻对别的男人如此关心，我可要看紧点。”　　方楚惜笑靥如花，“你一向都不苟言笑的。”她抓住他宽大温暖的手，看着修长的手指，清晰的指节，轻轻地说道，“不一样的，阿程。我对子俊，是朋友间的情谊，对你，是深入骨髓的爱。”她对着他甜甜一笑，现出两颗浅浅的梨涡。“你永远都是我心中最亮的光芒。”　　他细看她秀美的脸，柔弱却又坚毅，轻轻地拥她入怀，手指抚过她细软的发丝。他知道的，从她见到自己的那一刻起，她的眼中总是充满着欢喜，被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深深爱着，他何其幸运！　　“方才与你说话的那个男人是谁？”他冷不防地说道。　　方楚惜有些无奈，“那个是我以为可以成为姑父的人，只是他与我姑姐没有缘分。你今日怎么尽是吃些干醋？这可不像平日里雷厉风行的顾处长。”　　“你该感到开心才对。那说明你的未婚夫越来越在乎你了。”　　方楚惜笑而不语，觉得自己算是苦尽甘来，多年的等待，换来两心相许。“对了，我们今日找你帮忙会让你为难吗？”　　“楚惜，我很快就是你的丈夫了，为你做任何事都不会为难。何况，他们总要卖个面子给我的，不过，也幸好许公子伤得并不十分严重，否则就难办些了。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两人到了医院，曾子俊的伤口包扎得差不多了。方楚惜不见吴雅雯，便问曾子俊。“雅雯呢？”　　“去看许方正了。”方楚惜点点头，她对着顾剑程说道，“阿程，你陪陪子俊，我也过去看看。”　　方楚惜来到许方正的病房时，他已经醒过来了，半个头包着白色绑带。他抬起眼皮看见来人，有些难为情。“楚惜妹妹，让你看笑话了。”　　“感觉怎样？”　　“不好！头晕晕乎乎的。”　　“那你要不要躺下来？”坐在床边的吴雅雯问他。　　他摇了摇头，盯着吴雅雯看了许久，“对不起，雅雯。”　　“我也有错，我该早点跟你说清楚的。”　　“不打算回头？”　　吴雅雯摇摇头。许方正闭上眼睛，“好吧，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们还是好朋友。”　　吴雅雯惊喜地看了方楚惜一眼。　　大千世界，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是缘，缘深缘浅似乎冥冥之中早已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