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解室一般没什么重要工作的话,通常都是能比较准点下班的,尤其科室的两位领导周玉珍和刘和平一向不太注重下级加班,所以袁希灿感觉在这里上班还算比较轻松。 接待了张慧芬的来访,她便一头扎进了对她案件的资料整理中,这不仅仅是出于现在司法局对各个机关部门调解人员的工作要求,也是她收集和积累自己客户咨询案例的一个极好的机会。她之所以会选中晴光街的调解员的工作,就是看中了可以在这里接触无数的来访者和案例,当然,来街道调解室的来访者和寻求心理咨询的客户是不一样的,最大的不同就是,大多数的被调解人员通常都是社会上最常见的普通人。 什么心理变态、精神分裂症、臆想症、多重人格……这种听起来犹如像演电视剧一样的人群在这里基本是不会接触到的,这样的人通常也不会来他们的调解室,一般而言,会选择来他们晴光街调解室寻求帮助的人除了大多数都居住在这附近的地方以外,更多的是为了争取自己的利益。 举个例子,比如李家的夫妻已经离婚,但他们婚前共同的房子即将要拆迁,为了获得拆迁房里更大的补偿,李家离异夫妻争执不下就会来调解室寻求解决的方案,而在李家双方走上司法程序之前,调解员就得尽最大的努力想最佳的办法让他们达成协议,这就是调解的意义——尽量避免浪费司法资源,以及促进社会和谐。 在袁希灿看来,调解员的工作是十分必要也十分有意义的,但调解的很大一个问题就是它非常注重结果而相对忽略过程、它往往注重整体的经验性而相对忽略了个体的特殊体验性、它更多讲究的是通过外力说服的手段改变当事人的态度,而不是通过关注当事人自身的痛点去启发和引导当事人的自我改变。 不过,调解和咨询的工作也不是一点共同点也没有,至少,在晴光街调解室,如果不是在生活中遇到了麻烦和困惑,没有哪个闲得没事干的社区居民会总往这里跑。作为一个还尚未取得任何资质的调解咨询员,袁希灿觉得,她利用自己所学的东西以及对这份工作的探索,能尽最大努力地帮助每一个来访的群众,让他们得到哪怕一点点有用的启发和收获,都是一件让她无比满足的事,也是她在通向自己未来职业之路的有用积累。 张慧芬这个案子是她亲身面对面跟客户对谈和沟通的真实案例,非常有价值,所以袁希灿每个细节都记载整理得无比认真,连中途周玉珍跟她说了几句话都没注意到。 “终于做完了!”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她满足地喟叹了一声,这才发现办公室里早已空荡荡的只剩她一个人,其他人早就下班回去了。 她瞟了一眼电脑,时间果然不早了,赶紧着手收拾起桌上一大堆的文件资料,急匆匆地准备下班。 袁希灿住的地方严格来说离她上班的位置并不算很远,搭乘地铁大概在一个半小时以内,她对这里一直挺满意。 像往常那样坐地铁回了她所在的那个站点,还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骑着共享单车到了她住的那个小区,一切显得规律而又平淡。 还没走进小区的巷口,就看见巷口两边已经架起了各种小吃摊,什么麻辣烫、烧烤、炒面炒饭……热火朝天烟火不断,袁希灿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热闹和杂乱,偶尔她也会在这里买上一份晚餐,然后带回去随便凑后着解决了,味道还不错。 她租的房子是在一个边远城区,据说这里马上就要拆迁了,所以许多屋主房东都等着盼着拆迁;由于离市中心比较远,这里的房租一般都不太高,不少农民工、刚毕业的大学生等收入拮据的人都愿意租这边的房子。 袁希灿会选择来这里除了房租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却是有点与众不同,她看中了这里的小区规划。和那些常见的毫无秩序感的城中村不同,这里的每栋楼房都是当初像城市规划者设计好了似的,楼房与楼房之间不但外形一致,而且空间距离分明、整齐有序,基本跟现在城市中所有的商业楼盘都毫无二致。 如果忽略它的位置实在有些过于偏远的话,其实这里实在是一个不错的居住地。但袁希灿似乎也有点明白为什么它会被纳入到拆迁的范围——这里的每栋楼都不高,基本都只有六层。以现在的城市化发展以及寸土寸金的房地产,放着这么一块地而不善加利用,似乎不是一个精明的商家会做的事。 不管怎么说,无论这里以后会不会拆迁,对于袁希灿一个外来的租户,她能想的只是在这段还没有被房东勒令搬走的时间,尽可能安安稳稳地住在这里,以及努力赚更多的钱。 在某个摊子随便买了一份炒饭,她又去另一家那边买了几串烤肉和烤肠,然后脚步轻快地往自己房子那边走。外来者多了,各种买卖自然也会跟着兴旺起来,所以袁希灿从不会为在这里的基本生活问题发愁。 “喵!”刚走到自己的楼道口,她便听见从旁边绿化带那里传来一阵熟悉的猫叫声,她微微一笑,脚步十分自然地停了下来。 “咪咪,是不是饿了?快过来吃东西!”她拿着自己买的那些吃食蹲了下来,朝绿化带中那只一身通体黄色的狸花猫招了招手,然后边笑边将饭和那几串烤肉和烤肠小心地倒在了一张纸巾上,并熟稔地推到它面前。 狸花猫瞄了她一眼,仿佛在辨认她是谁,等确认她无害了这才低头看着她倒给它的饭食,仔细嗅闻了下才慢慢凑上去,一点一点地吃起来。 袁希灿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她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只狸花猫,刚开始还以为它是哪家养的,也没有在意,后来慢慢地就发现这只猫不是在他们楼梯里叫唤,就是躲在楼外面的绿化带里,好像并没有家。于是她猜测可能这只猫以前的主人就住在这栋楼里,后来大概是搬走了,也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和它分开了,这只猫便成了一只流浪猫。 袁希灿挺同情这只猫,不过她倒没想过收养它,在自己还没有这个条件之前,贸然收养一条生命也是一件非常不负责任的事。见这只可怜的狸花猫的次数多了,她便忍不住开始喂它吃些东西,既然这只猫总是在这栋楼徘徊不肯走,那么也许它还是很盼着自己的主人回来的,袁希灿唯一的希望就是至少在它找到下个主人之前要好好地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各种美好的可能,不是吗? “喵!”在她一边喂它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狸花猫吃得似乎有些急迫,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饿了。袁希灿伸出手摸了一下它的毛,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吃慢点啊,要是不够我再去给你买一点……” 喂完猫她便回家了,沿途遇到几个同住一栋楼的租户,不过大家基本都是相见不识互不来往,所以她也没理会他们。 这里的房子基本都是一样的格局,非常规整的小两室一厅,而且每一户之间都自成一格互不干扰,当初她来租这里的时候几乎是一见这里的房子就决定要住下。她是个喜欢秩序的人,尤其是井井有条享有独立隐私的秩序,她极度需要这种由秩序带来的安全感。 她没想过跟人合住,不过想在A市独立的租下一套房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幸运的是她找到了这里。 “我是一个善良的人,上天会眷顾我的,”对着卫生间那面清晰平滑光洁如新的镜子,袁希灿的表情就像一个虔诚的教徒,她定定地望着镜子中的那个自己。“你说是吗?”她轻轻地问,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镜子依旧是那面镜子,没有裂,当然也更不会给她任何回应。对着这面自己从一搬进来就火速换了新的镜子,她的目光微微透出几分迷茫,转瞬,她又对着镜子给了自己一抹笑。 “去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她喃喃地说,转身往卫生间外走。镜子已经是她的一个心灵咨询师,只有跟它倾诉了自己的秘密和想法,她的心里才能得到纾解和释放。这没什么奇怪的,对于很多心理从业人员而言,在接触了大量心理疾病患者的同时,有些心理咨询师自己也积压了太多负面的心理垃圾和压力,他们也需要心理疗愈。 袁希灿以为她会迎来一个像以往一样平常而又充满希望的早晨,但没想到,当她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惊呆了—— 她的这间让她无比满意的房子,被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