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县的边缘地区,有一处树林,但由于所种之树的种类不同,在这暮秋时节,树叶的稀疏程度也就不同。 雾气在慢慢消散,白芷既要带他们逃离,又要注意隐蔽身形,慌不择路,竟意外的发现了一处石洞。 那个石洞四周很平滑,看起来是天然形成的,山洞前有层层的树木,虽然叶片零星,但加上岩缝处的一些枯死的杂草,将这座山洞打造的更为隐蔽。 对于正在寻找避难点的白芷一行人来说,这座山洞最合适不过了。 白芷提步要往里走,突然,她的胳膊被人猛然拉住。 她一转头,便见身旁的白凤正皱眉看向山洞深处,他还保持着拉着她的姿势,却什么话都没说。 白芷回头和背着大铁锤的盗跖对视了一眼,见他点了点头,表示还能撑得住,又看了看仍能只身站立的高渐离,心里舒了一口气。 于是便没有打扰白凤,只静静的等待。 一时间,四周俱静,只剩呼呼的风声。 良久,山洞中突然传来轻微的鸟啼声,接着,一只小小的谍翅鸟从洞口飞了出来,白凤放开了他抓着白芷胳膊的手,给予了谍翅鸟一个立足点,待他们静默的对视片刻后,白凤轻声说道:“很多人,而且很是虚弱,”思考了一下,他接着道“可以进。” 白芷点了点头,便想率先进去,不料,竟被一抹白衣抢了先。 她看着眼前白凤的背影,有些发愣,“你……” 没等她说什么,前方身影一闪,却是已经走了进去,白芷无奈,只好看了看身后的人,让他们跟上。 虽说已经知道洞内有人,但出乎几人意料,如此深的山洞,里面竟亮如白昼,数不胜数的火把架在道路两旁,以至于白芷众人一出现,就引起了洞内众人的注意。 最外侧正在烧饭的女子立刻站了起来,略有些惊慌地问道:“你们是何人?” 白芷大致看了一眼,整个山洞都坐满了人,大部分是老妇人和幼童,即使有一些青壮劳动力,也是虚弱得很。 此时,却都眼神戒备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无人,手中或多或少拿着些工具。 白凤在将一片羽毛拿在手上的同时,白芷眼明腿也快,立刻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满眼真诚,略带恳求的问道:“我们的两位同伴受伤了,一时找不到休息的地方,不知能否暂住此地休息片刻?” 那女子在白芷的话语中渐渐平静下来,视线越过白芷落到了脸色苍白的高渐离身上,立刻轻呼出声:“是救了我们的那位侠士!” 随着女子的轻呼,洞内其他人谈论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啊!是那位侠士,他怎么会来这里?” 侠士竟然受伤了吗?难道是在帮助我们的时候吗?” “啊!那位昏迷的是另一位侠士吗?怎么伤的这样重?” …… 诸如此类,都是欣喜与担忧并存,白芷顿时放松下来,明白这个藏身之处是找对了。 那女子听着议论的声音,视线在高渐离和大铁锤之间扫视。 高渐离看着她稍稍点了点头,轻声问道:“不知姑娘可否容我们……” “当然可以!” 女子将他们带到了里面,众人这才发现,这里面竟是有不少的大石头,表面光滑平坦,完全可以当做石床来使用。 盗跖将大铁锤放在了一张床上,白凤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搭了一把手。 安顿好大铁锤之后,盗跖立刻转身去看高渐离的情况,却发现……他已经在另一张石床上晕过去了。 “能够坚持这么久,他真的……很厉害。”白芷端了一盆热水从盗跖身旁走过,有些感慨的说道。 “嗯……”盗跖闷闷应了一声,看着高渐离惨白的脸,叹了口气,“他从来都是这样,自己能做的从不愿麻烦别人。” 白芷脚步一顿。 所以……才会自己去刺杀秦王吗? “那他......” 盗跖的话音从身后传来,白芷一边朝前走,一边解释道:“他还好,只是内力用尽加上长时间奔波有些过度劳累,这才晕了过去,即使有些外伤,也伤的不算很重......”白芷撕开了大铁锤的上衣,用热毛巾轻轻地将血迹擦去,这才接着说道,“不过大铁锤伤的就很重了,一根肋骨骨折,并且伴有内伤和外伤。” “那怎么办!”盗跖有些着急,直接走到了她旁边。 白芷思考了一瞬,问道:“有绳子吗?” 盗跖还没回答,倒是那女子率先说道:“有的,我去给你拿。” 待麻绳到手后,白芷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摸了摸披风里面的绒毛,接着,二话不说,直接将披风撕为两半。她把其中之一在大铁锤的胸部缠绕一周,然后用绳子捆绑固定。 而后,白芷又针对高渐离与大铁锤的外伤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做完这一切后,白芷将手上的血迹洗干净,站了起来,面向众人说道:“他们的内伤多多少少都有一点,需要草药来治疗,我要出去一趟。” 盗跖点头道:“好,我留下照看小高和大铁锤,白凤与你一同去。”说着,他的视线落在了安静得有些过分的白凤身上。 白凤竟破天荒的没有嘲讽,只是微一点头,便抬步向外走去。 白芷最后嘱咐了盗跖一句,便也走出了山洞。 由于已经到了下午,大家都没有吃午饭,便想着把午饭和晚饭一起吃,白凤与白芷在挖草药之后,还顺便捉了几条鱼和一只野兔,摘了些果子。 不过,在找草药的途中,倒是让二人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白芷看了看手中山茶花上少许的白色粉末,又低头轻微的闻了闻,当确定了脑海中形成的药名之后,顿时十分震惊! 白凤本是倚树而立,此刻看她的神情发生了变化,这才走了过来,口型问道:“怎么了?” 此时二人正站在一处庭院的外墙处。 白芷皱眉看向眼前的围墙,拉着他轻声绕到这个院子的正门处,这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院子,而是农家七堂之一—— “这是……烈山堂?”白芷看着院门内外的白色布置,犹豫着问道。 “嗯,烈山堂堂主田猛遇害,此时正在举办葬礼。”白凤在旁边轻声回道,又看了看她,继续问道:“到底怎么了?” 白芷抿了抿唇,把手里的山茶花拿了出来,对白凤道:“你闻一下。” 白凤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见白芷眼神坚决,这才将信将疑的将山茶花接了过来,轻轻嗅了嗅,这时白芷问道:“你能闻到什么气味?” 白凤思考了一瞬,斟酌着说道:“香味。” 白芷叹了口气,用手指了指山茶花上的白色粉末,解释道:“这是一种药物,有一种轻微到极致的甜味,常人不易觉察,但医者对此却很是敏感。此药名叫‘鉴心’,顾名思义,可以说出一个人内心真实的想法,通常用于奸细、叛徒身上,从而获得幕后主使的名字,不过……此药不可过度使用,因为后果……很严重。” 白凤略一挑眉,“怎么个严重法?” “过度使用,药物在体内累积,轻则智力丧失,沦为痴儿;重则肝肠寸断,备受折磨而死。” “奇怪。”白凤皱眉,将视线投向远处的院子内。 “怎么了?” 白凤道:“他明明说,烈山堂田言该是整个田氏最为明智的人了,没想到这里也会出现这种残酷的刑罚吗?真是……有意思了。” 白芷看着他缓缓勾起的唇角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出声:“他?谁啊?” “你那个三师兄。” 张良?! 白芷感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三师兄果然绝非常人啊!” 白凤轻巧的跃到了一棵树上,回头笑道:“他是不是常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再不快点,那两位墨家的病人……只会更难受。” 白芷点点头,先在心里放下了这件事,继续寻找下一株草药了。 而白芷却不知道,被她唤作“非常人”的师兄此时,正在赶往农家的路上。 == 待到白芷将草药敷到他们的伤口处,并喂他们喝了汤药之后,这才有机会放松下来休息一下。 那个年轻的女子在外面做饭,其他人不知何故也纷纷在外面坐着,一时间,宽敞的空间内只剩下五个人轻轻的呼吸声和墙壁上火把偶尔发出的劈啪声。 静谧的空间适合思考,也适合提出心中早已存在的疑问。 良久,还是盗跖说道:“白芷,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白芷摊在石床上,手臂放在眼睛处,挡住火把的光,毫不迟疑的回道。 白凤发出了一声嗤笑。 盗跖白了他一眼,无视了白芷的回答,继续问道:“你设的阵……是什么?” 听了他的问题,白芷这次倒是没拒绝,她慢慢的坐了起来,表情认真,看着二人缓缓说道:“迷魂阵。” 盗跖身体微微前倾,好奇地问道:“什么意思?” 即使是坐着,白凤依然抱臂靠在墙上,闭眼假寐,似乎并没有听到二人的谈话。 白芷解释道:“迷魂阵是一种幻阵,是借助周围的媒介,创造一种幻境,比如我借助湖水形成雾,这林中大雾便是幻境,而这种幻境,往往是入阵之人最为恐惧的人或事,恐惧越深,入阵越快。按常理来说,但凡是进入了我的阵法范围,都会入阵,所以我才会在带你们救人的时候不停地摇铃,防止你们误入阵法。” “那你吐血是怎么回事?” 白芷泄气得重新躺了下来,略带生气的说道:“还不都是因为那个田赐,一个痴傻之人所拥有的恐惧当然没那么深,他根本就没入阵,便想用蛮力破了我的阵法,这才导致我遭到了阵法反噬!” 说到这里,白芷感觉刚吃过草药平复下来的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呼!真是气人! 于是躺下也不舒服,白芷干脆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我出去帮忙做饭。” 话一落,人已经没影。 “说走就走,真是迅速啊。”盗跖摇头浅笑,收回视线的途中看到了正在假寐的白凤,于是嘲笑的道:“我说,你其实入阵了吧。” 白凤微微皱眉:“……” 盗跖:“没想到一向骄傲无比的白凤大人竟也会有如此恐惧的时候?当真是……可喜可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凤脸颊抽搐:“……” 盗跖:“看在你胆小如鼠的秘密被我发现的份上,本王就饶了你今天对我的所作所为——” 盗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的手中正捏着一片那人用来攻击他的羽毛。 本以为白凤会愤怒的骂回去,但他只是心平气和、颇为冷淡的问了一句:“你算哪个王?” 盗跖十分自豪:“盗王啊!” “嘁”白凤站了起来,也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嘲讽道:“不知道有什么好炫耀的。” 盗跖在身后抗议:“你们这些人就不懂拥有一项生存技能是多么重要!” “无聊。”说罢,白凤再没搭理过身后之人。 == 白芷走到外面,和众人点头打过招呼后,这才来到了那女子的身边。 她正蹲着身子,往烤鱼架子下面的火堆里添一根木柴,周围还有一些锅,里面正煮着些什么,味道飘了出来,香气四溢。 直到此时,白芷才有时间细细的打量她。 女子极为年轻,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头上只简单地带了些紫色挂饰,内穿白色内衬,外罩淡紫色麻衣,虽朴素,但挡不住她清丽的气质。 白芷走到她身旁,蹲了下来,那人也侧过头来看向她,浅笑问道:“饿了吗?稍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白芷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哦,你就好好等着就行了。” 白芷摸了摸鼻子,“可是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闻言,她捂嘴笑了起来,说道:“那好,那你就隔一段时间将鱼翻个面好了。” “噢”白芷默默地将鱼翻了一下,轻声说道:“我叫白芷,不知姑娘是?” 她用勺子搅拌了一下锅里的东西,浅笑道:“我叫孟姜。” 孟姜? 孟姜女?! “你是从葫芦里出来的吗?!” “……什么?” 额……看来不是…… 白芷默默地将鱼又翻了个面,尴尬的笑了笑,正愁没办法解释这个问题,恰好白凤走了出来,白芷眼神一亮,立刻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里面太吵。” 说完,脚步不停地直接走出了山洞。 吵?就三个人,两个人还都在睡觉,这……也会吵? 当然,白芷忘记了,所谓冤家,自然不能有片刻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