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燃着安神香,镂空雕花的熏香小炉中香雾氤氲,微风携着窗外的飞花而落掀起轻纱飘摇,恍然中,便见一小巧玲珑的身影立于轻纱后,轻纱曼舞间露出一双凄冷的眸子,如怨如诉。 她鞋袜未着,脚踝之上系着铃铛,行步缓然,不做声响,再往上是一身蓝黑色的南疆服饰,衣上绣着云纹鸟兽,腰间挂着骨笛兽脑,看着年岁不大,那一双眼却是寒光淋漓诡谲至极。 “师妹,许久未见,近日可好?” 她停下了脚步,目光之中便见薄纱飞舞,红裙铺地,脸谱密布,那一袭红衣女子居于其中,翘首伏地,一手持朱砂毫笔,一手拿着裸色面具,脖颈微抬,手法轻缓娴熟。 发丝披散,交织着一片旖旎红艳,勾勒着重红的眼眸低垂着,目光落在手中的面具上细细描绘着纹路。 “你来了。”眼眸未抬,帝沧澜对巫寻梦的到来并不意外,“只可惜,师妹我可给不了师姐想要的报酬。” “怎么会呢?”巫寻梦嘴角擒着笑意,那自然流露出的成人妩色根本不似她孩童外表看上去的那般纯洁,她单膝跪地,涂染着丹蔻的长指从面前的脸谱划过,暧昧柔情,“我想要什么,师妹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 她和帝沧澜师从一门,自小彼此各看不惯,早些年师傅还在世两人皆知收敛一二,自师傅一离世,这些年她们可没少较量。 指尖勾起地面上的脸谱放在膝上,指腹游移在脸谱的眼眶周围,巫寻梦接着说道:“昨夜师妹何苦如此较真,血衣楼的那群人师姐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的,如今死了这么多,师妹要如何陪我,同门一场,到底还有些情意,师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师姐我沦落天涯只身一人吧。” 红色在脸谱上弥漫,似如地狱之中盛放的幽冥鬼花,帝沧澜搁了朱笔,单手拿着红白脸谱朝巫寻梦看来,四目相对,皆是唇角微勾,妖美莫名。 重红的热烈压不住眸色的清寒凉薄,那微抬的睫羽如同掩盖冰川之上的暗色,当暗色解开扑面而来的是刺骨的寒凉,“哦,是吗,师姐也会害怕孤独。” “这个是自然,再如何凶悍,我也只不过是个女儿家,女子如水,皆怕寂寞,寂寞如冬,一不小心便凝凝结成冰令人畏惧,常言有道似水柔情,自要柔情必不能成冰,试问普天之下又有哪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子日日夜夜与孤独为伴,师妹觉得可对。”她笑着将脸谱放回原位,指腹落于其上,汇集着满身内力朝帝沧澜而去。 帝沧澜身形微动,亦将手中脸谱放于地板之上,指腹覆盖,含笑道:“论及这些大道理师姐鲜有敌手,这点,师妹我是叹服的。” 话音落,两人的脸谱同时开始从中间裂开,四目同睁,陡然凌厉,再一转屋内再无人影,只轻纱层层舞动,原本安睡在内室的人已然坐了起来。 这要不要出去看戏呢? 飞花卷落叶,密林惊鸟齐飞,两人皆以气为刀,身形之快不可得见。 “还以为你这些年有什么长进,原也不过如此,怎么,那老妖婆就没给你一些其它的招式,就这些。”巫寻梦发出一声冷笑。 帝沧澜应道:“师妹也以为师姐能从老妖婆哪里得来更多,却不料这么久未见,师姐说出的话当年的那场比武一样毫无新意。” 当年两人为了争夺那老妖婆手中至宝大打出手,最终巫寻梦落败被帝沧澜夺了去,巫寻梦向来自负,一直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如今帝沧澜旁推侧击旧事重提巫寻梦更为狰狞。 “若不是老妖婆偏心,我会输给你。” 帝沧澜嘴角微弯,“是吗?” 说话间,帝沧澜避开巫寻梦的第一掌却毫不犹豫的迎巫寻梦的第二掌,电光火石,再一眨眼,帝沧澜手持弯刀勾着巫寻梦的脖颈立于其后。 巫寻梦的一掌让她受伤,而她能要巫寻梦的命。 月魄刀是巫寻梦的武器,身为同门的帝沧澜自然知晓其所在,月魄刀收拢,巫寻梦丝毫不敢动弹,周身的戾气也突然散了下去,声音平缓的说道:“师妹,你受伤了。” 鲜血自唇边滑落,彷如蔷薇吐艳的瑰丽,兀然一笑,自然丽色,“师姐,只有弱者才会以愤怒掩饰自己的失败,你看你还是小孩子的模样,拿什么和我斗。” 居于弱势,不可强,巫寻梦显然很明白这个道理,对帝沧澜的讽刺她表现出来的是超然的淡定,并不在意,“若不是我的六合神功未大成,你能杀得了我。” “看来,师姐很明白这个道理,那么,师妹我这就不明白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能让师姐你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此查看。” 月魄锋利,巫寻梦的脖颈已然有血浸染,月魄亦饮血,那流出的血液皆被月魄吸食,而它并不满足,贪婪的想要吸食更多的血液滋养自己。 帝沧澜将月魄向前移动一分,道:“师姐,师妹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北燕那边究竟开出了什么样的筹码值得让你放弃自己的坚守,师妹我着实好奇得紧。” “师妹应该知道对某一件事情好奇通常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擒着巫寻梦的月魄松开,巫寻梦适时飞跃而出离帝沧澜十步之远,伸手摸着自己脖颈的血痕,“你不杀我?” 巫寻梦可不认为帝沧澜会念及什么同门之情,她们从小斗到大,恨不得将对方除之后快,死在巫寻梦手中的不少,帝沧澜背负的人命也不差。 打量着手中的月魄刀,帝沧澜平静的说道:“杀了师姐你目前于我而言并没什么好处,不妨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若我拒绝,你待如何?” “拒绝?”手顿住,嘴角却加深了笑意,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徐然的朝巫寻梦看去,“可我在师姐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意。” “有的事情再未成结局之前都是会有变化的。”舔舐着指腹的血液,垂下的眼睫遮住了冷光幽幽,她身形玲珑,面容稚嫩,旁人很难想象这样的身躯下是一颗修罗的心肠和成人的狡黠,“师妹凭什么认为我会接受这场交易。” 帝沧澜迈着步子朝巫寻梦走去,红衣之上绣着的蔷薇栩栩如生犹如怒发,她拿着月魄递给巫寻梦,眸光一片森冷,“师姐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是的,巫寻梦已经没有别的选择,若她还有别的选择定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找她,这个时候的巫寻梦是脆弱的,这份脆弱绝对是巫寻梦不愿意被帝沧澜寻觅到的。 巫寻梦不言,也不将月魄拿回,帝沧澜道:“我将贺兰给师姐,师姐帮我一个小忙可好。” “看样子空桑城也不像独孤凤说的那般固若金汤,师妹当真是好手段。”将月魄收回,巫寻梦冷声道:“师妹口中的小忙该不会是望月楼吧。” “师姐聪慧,正是望月楼。” …… “望月楼,那是什么地方?”梅妃娘娘从密信中抬起了眸子,眸含疑惑。 见着自家爱妃的神情,皇帝陛下表示很心塞,他一个大活人坐在这半个时辰都没能让沉迷话本的梅妃娘娘眨一眨眼睛,这望月楼却让自家爱妃经历了淡然到疑惑再到深思一共三个阶段。 委屈的搂紧了梅妃娘娘的纤腰,却被梅妃娘娘一巴掌拍开了。 水眸盈盈看来,皇帝陛下立刻道:“望月楼乃是与乌云寺对立的楼阁,登临其上可与乌云寺鸣钟之顶齐平,用来看月亮是再合适不过了。” “哦,这么说陛下去过了。”梅妃娘娘饶有兴味,眸光中潜藏着危险。 空桑之城多美人,陛下年少风流自然不会错过这般的好地界,当年在空桑也是不清不楚的度过了好一段美妙的温柔岁月。 “怎么会。”皇帝陛下矢口否认,“朕日理万机,哪里会有闲情逸致去空桑。” 根据多年的经验,说没去过以撒谎论处睡几日书房即可,若说去了,必定龙颜不保。 梅妃娘娘轻轻的扯着笑意,将手中的密信放下,拿着话本又继续看,“陛下为大胤之主,天是陛下的,地是陛下的,这万里河山,百家之女若陛下喜欢也都是陛下的,陛下犯不着为了臣妾说谎,臣妾担待不起。” 皇帝陛下也笑,就是不接话,这情况下接什么都是错的,索性就陪着梅妃娘娘继续看话本当什么也没听见。 不多时,却听得门外小贵子禀报道:“陛下,淑妃娘娘于清明殿求见。” 陈洲的消息传了回来,上官桀已然将整个陈洲团团围住,固然淑妃做事一向小心谨慎这个时候也难免心有不安。 待皇帝陛下走后,梅妃娘娘抬起了眸子,笑意莫名。 淑妃,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