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送子娘娘会,白日里抢童子、拜娘娘,热闹非凡。刚到酉时,男人们就往杀猪巷走,玉栏行院便在这杀猪巷之中。杀猪巷本就不宽,占地摆摊的就堵塞了半边街道,行人、轿子、马车、货郎川流不息,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白玉堂与蒋平早早离了恭王府,到了杀猪巷后蒋平就忍不住一阵感叹:“嗬,东京城还真是热闹啊!小小的一条巷子卖什么的都有!”一路上都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得不提高了声量:“听说这玉栏行院是东京最大的寨子,看来这话倒是不假。咦,老五,你看那边有个人在朝我们招手,但我不认识,你认识吗?” 白玉堂顺着蒋平的视线往前看,见不远处有一高门大院,院前有两尊盛气凌人的石狮子,在石狮子前站有数名穿青色长袍的年轻人,其中一人不住朝二人招手。见那人眼生,他摇了摇头:“我也不识。” 蒋平回头望了望,确定身后无人与那人相应,这才确信那人招呼的就是他们两人:“怕是认错了人。” 二人驱马向前,那年轻人早早地迎了上来:“蒋四爷,白五爷,小的姓孙名琴,是玉栏院的知客,早在此恭候二位大驾呢。” 蒋平与白玉堂听得此言,不禁面面相觑,他二人才来东京月余,且大部份时间都在僻静之处,这些人竟认得他们模样。 “想必人家知道我们是乡下人,怕我们不懂规矩,闹出笑话。”蒋平打趣的对白玉堂说了一句,随即回过头来,见这孙琴不到二十,面皮白嫩,颇为精神。虽是小厮,却穿着考究,一身青色长袍,腰间束一条黑色腰带,带上挂一玉环。心中嘀咕一声:京城是不一样,好大的排场。 他指着前方石狮子问:“那就是玉栏院。” “是的。” 孙琴盈盈笑脸的说:“蒋四爷和白五爷哪能是乡下人呢!两位的大名,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家爷爷向来敬佩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故尔派小的们在此迎候。” 他接过两匹马的缰绳,拉着两匹马朝石狮子走:“小的也很仰慕两位大侠,刚知晓小的要为两位大侠当知客时,小的兴奋了整晚也没睡呢。” 蒋平笑了笑,又问:“你家爷爷也是江湖中人?” “我家爷爷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倒识得几位江湖人物,只是不会武功,应该算不得江湖中人。” 玉栏院的主楼名为“玉珏”,楼高三层,用料考究,数十年、上百年的珍贵木材在这里随处可见。家具大多以木、竹为料,雕刻春桃、祥云、鱼、蝙蝠等,也雕有男女幽会、调情以及香艳的春宫图,可谓活色生香。 进到主楼才发现正中有一高台,高台周围设有桌椅,此时已座无虚席。 有许多的少女往来其间,她们穿红着绿,有着窄袖衫,下边一袭大红的长裙;也有穿着素白的衬衣,披着件褙子。有人高盘发髻,也有人头顶各色发冠,转动之间珠光流溢。这些年轻女子皆靓妆相迎,争妍卖笑,举手投足,仿佛可以听到环佩叮当之声,看到巧笑倩兮的俏脸,几乎将男人们的眼都映花了。 “蒋四爷、白五爷,二位的房间在二楼,请。” 蒋平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真后悔自己来得迟了。他故意走慢两步,悄悄对白玉堂说:“老五,今儿个可开了眼了,这排场我们陷空岛可没有。” 白玉堂凑近他,打趣的说:“四哥,我看你是想说陷空岛没有姑娘吧。” 蒋平睥睨地瞅了他一眼:“就你知道我,你是哥哥我肚中的虫。” 二楼与三楼全是雅间,以上好毛竹围栏,顶部又做各式花窗,铺以竹帘挡隔,放下竹帘便是独立之房,收起竹帘又可依栏而观。孙琴引着二人上了二楼,走进当中一间,白玉堂见房外挂了一牌,牌上书“青梅”二字。 进了厢房,才发现这间厢房各处皆插有腊梅,时节早过,竟还有盛开的腊梅。此时满室梅香,厢房各处又有梅、鹿、雪等装饰和画作,犹如坠入了奇异之地。白玉堂惊奇地说不出话来,装饰富贵豪华的见得多了,这般情趣又雅致的却是少见了。 见蒋平走进左边的耳室,也随他进去一观,见床榻等物一应俱全,素锦、流苏、薄帐,多了一丝女儿情怀,倒和普通青楼无甚差别。蒋平倒在了床上,翘起二郎腿,哼起了小调。 “两位爷爷,”孙琴笑容可掬的说:“右边还有一耳室,和这里都是一样的装饰。外间正对楼下高台,视线极佳。” 白玉堂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这间厢房可还满意?” “还好。” 孙琴见他冷淡,好生识趣,连忙说:“那小的在外恭候,两侠爷爷若有吩咐唤一声小的就是了。” 他正欲退出,蒋平从床上翻身坐起:“我大哥他们到了没有?” “蒋四爷,三位爷都还没到。” “他们到了是安排他们与我们一间房,还是另有安排?” “五位爷爷自然是安排在一起。” 蒋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没事了,你出去吧。” 白玉堂略微迟疑,又叫住了他:“还有……展昭的房间在哪儿?” “白五爷,展爷的房间在左首第三间,他还没到。” 孙琴走后,蒋平连忙走下床,又走到对面耳室,一副新奇又兴奋的模样。白玉堂则走到外间,见窗前有半人高的竹栏,上面垂下竹帘,将整排窗户全部遮挡。并排放着五张高椅,是以榻缩略而成,独人居坐,垫高榻脚,这种样式甚是少见,不由得走到竹栏前。又见五张椅前皆配有方几,每张几上放有四碟小食。有糖蒸酥酪、如意糕,有时鲜果子有干果蜜饯,也有芝麻卷和枣泥糕,其他的糕点他就叫不出名字了。 他拿了一块果子塞进嘴里,鲜香可口:“四哥,快来吃果子。”他叫了一声,又拿了一个果子来吃。这才走到一旁,收起竹帘,朝楼下张望, 蒋平这才走出来,他一见这些糕点每蝶都精巧细致,心中甚喜,拿起一块芝麻卷就塞进嘴里,抓了几颗干果蜜饯便走到白玉堂身旁,向下一望。 “嗬,这么多人,比过年还热闹。”他嘴里塞着糕点,话也含含糊糊,白玉堂也没搭理他。 突然,他“哟”了一声,紧跟着又丢了一颗蜜饯进嘴里,嚼了两下才说:“展猫儿来了。” “哪儿?” 蒋平拿着一颗蜜饯的手往门口处一指,白玉堂就看到了一个身着浅色长袍的男子,他身旁还跟着一个唇红齿白、格外秀气的小子。 “老五,你瞧瞧展昭来逛窑子,还带个唇红齿白的小子。”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见他顺着领路人朝楼梯的方向走去,心中一定,回身坐到最边上的一张椅上,端起几上茶杯,头也不抬的说:“女的。” “什么女的?”蒋平好奇地回过身来,双手的手肘靠在竹栏上。 “那小子是个姑娘扮的。”白玉堂又想到这女子好似叫淳于娟,是“踏雪飞燕”的胞妹。当时他闯了朱雀门出来,便是这对兄妹在东京南郊给他温茶吃,那姑娘长相倒是不错,就是性格他不敢恭维。 “女的!”蒋平惊叫一声:“逛窑子还自带姑娘,这只小猫儿倒真是古今第一人了!” “别人高兴,你管那么多干嘛。” 蒋平道:“那只猫儿不是约你喝酒吗,你还不去找他。” “如果真有什么事,他自己也会来找我,我又何必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