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魏启珧却像是脱缰野马,如何也拉不住,她只好从李聿那边下手。
但见李聿面容沉寂,双眉微拧,像是在嫌她碍眼,遂刻意回避后,右拳径直向魏启珧挥去。
不想竟落入了一只冰冷柔软的掌心,自手背上递来阵阵细腻凉意。
李聿瞳孔微缩,犹不置信地望着身前之人,只见她迅速扭过头去,对着另一侧低喝道:“别打了!”
闻言,魏启珧终是恢复了理智,堪堪住了手。
须臾,薛翦长吁一口气,方一回头便蓦然发现掌心里还攥着一只温热的手,许是骨节修明,偏铬得她生疼。
薛翦的脸色一时间又变了几番,最后似是无措地甩了开来。
不料稍一用力,李聿脚下不平整失足跌入池中,落水前还反手一勾将她也带了下去。
刹那间,刺骨的寒凉贯彻全身,一如坠入冰窖,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渐渐被其吞噬。
魏启珧见状二话不说褪去外袍,一跃而下直奔薛翦而去。
然此时,一个身姿摇曳的身影伴随着渐短渐长的烛光踉跄走来,细长的嗓音不断地喊道:“李公子——”
薛翦在水下用力蹬着腿,惊喜地发现池水不深,正欲撑地而起,骤然间有一股力量生生把她拽了出来。
李聿紧紧攥着她的手腕,隔着衣袖传来一阵密密麻麻、寒热交加的触感。
薛翦用力眨了眨眼,适才池水渗入眼眸,犹带着涩涩酸胀。
再抬起眼帘时才发现将她拽起之人正是方才拉她入水的少年,眸光复转到了自己腕上,无端释着愠火。
还不松手是指望自己谢谢他么。
李聿似乎有几分怔愣,视线一度凝在薛翦脸上,长睫扑朔。
她似是摔得疼了,眼角略带水汽,丹唇轻抿,显得委屈又可爱。
就这么过了半晌,薛翦见他无动于衷,忽觉胸口如火炙烤,怒不可遏,“你有病啊!”
经她一喊,李聿终是回过了神,转而颇为恶劣地轻嗤了一声,随即松开了她的手,信步游庭般上了岸。
他站在池塘边,强作坚毅的双肩仍由带着霜意的寒风拂得微颤,背对着水下的人,嘴里幽幽地叼着:“谁让你推我。”
俨然一副有理有据的模样。
薛翦恶狠狠地盯着岸上的背影,下唇微颤,双拳紧握。
一阵微风掠过,湿漉的衣衫贴上身体,令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倏然间,一双宽大有力的手搭上了她的肩,“阿翦,别站在水里了,跟我上去。”
魏启珧将她扶上岸后立马捡起刚褪下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复将衣襟处拢了拢,遮了个严实。
另一旁的少年侧过了身,正欲说些什么,却被一道尖细的嗓音打断了——
“哎哟!李公子!怎么都湿透了?奴才不是跟您说在殿外等吗?”一个身着宝石蓝袍的太监手执提灯伫在李聿身后,声音急切又蜷着一丝抱怨。
李聿闻声转了过去,不甚在意地抖了抖袖上的水,咧嘴一笑:“还劳烦成吉公公带我去换身衣裳了。”
成吉抿抿嘴,腹议道:真不知道公主喜欢这李聿哪一点,依我看他压根没把公主放在眼里,居然反叫公主在殿外等他半个时辰。
心中不喜,面上却不显,只淡淡说了句:“这是自然,李公子这边请吧。”
临走时还掷了眼对面的二人。
广阳宫外,身着淡紫宫装的少女嘟囔着丹唇,四下张望,似是在等什么人。
周身充满了蚀骨凉意,少女将身上的斗篷裹紧了些,原本红润的小脸被簌簌之风吹得惨白。
不一会儿,一袭艳绯锦衣的少年不疾不徐朝这边走来,每一步都似踩在她的心尖,身后太监匆匆跟着。
少顷便行至她面前,姿态疏离又恭敬地垂首道:“李聿参见公主殿下。”
“你来啦,怎么要这么久,景和宫离这也不远呀......”嘉阳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嫣然一笑,既兴喜又掺着一丝不豫地问道。
“有事耽搁了。”李聿始终半垂着眸,长睫下一片黯淡,声音如同拢了霜,冷漠无温:“天色已晚,不知殿下找我来可有要事?”
嘉阳看着他淡漠的神情,心中不满,娇嗔道:“难道没事本公主就不能找你了吗?”
少年的双眸如同一口古井,深邃又窥不见任何波澜,“夜晚寒凉,殿下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若是无事,臣便先告退了。”
话罢,李聿施礼转身,步履仍如来时一般不紧不慢,唯留嘉阳委屈愤懑地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身影逐渐虚化、消失。
宫宴结束后已临近亥时,景和宫外正立着一个身形肃穆的男人,手掩袖笼之中,双目平静,等着刚派出去寻薛翦的人。
薛翦这个丫头,惯是闲不住的性子,不知何时又借口溜了出去,现下还不见回来。
不多时,一位身穿素白宫衣的女子袅袅走来,向他矮身行礼,“奴婢见过薛大人。”
“皇后娘娘派我来与大人说一声,薛姑娘今夜在皇宫夜宿,明日用过午膳您再派人来接吧。”
见此,薛晖原悬着的心终于沉了下来,敛目温和一笑:“如此,给娘娘添麻烦了。”
“薛姑娘聪慧可爱,娘娘对薛姑娘更是喜爱有加,大人多虑了。”紫云复又福身道:“奴婢还要回去复命,就不送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