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侧幕的时候,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可一上台,筱玉棠还是吊起了全部精神。
‘白素贞’金山寺与法海斗法动了胎气,分娩在即,辗转却又来到断桥这个伤心地。在台上踉踉跄跄走了几步,隔着衣料在腹上虚揉几下,本是做戏的必要,此刻却全然不是演的。
正赶上腹中一阵剧烈的收缩,刚才一直坐着没怎么觉得,现在台上动作一大,便觉孩子缓缓往下走,顶得他只想将两腿分开,却还得夹紧膝盖走着莲花碎步。
观众只道筱玉棠的演技越发炉火纯青,却无人晓得那宽大衣袍下竟真的是足月临盆的肚子。
戏班的金主在后台咂摸着烟嘴儿,一旁的助理叹息道:“您说这筱玉棠,京城最红的角儿,肯定不缺钱吧,怎么都这个月份了还出来唱呢,别一会儿生在台上。可真是个戏痴!”
金主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淡淡道:“这哪是戏痴,分明是情痴。这唱戏的人,和看戏的人呐,最忌人戏不分,若是迟迟出不了戏,害人害己!”
“谁说不是呢,筱老板天天自掏腰包把第一排正中央的座位买下来,又叫咱们除非是方七小姐来买,否则谁也不卖。”
“哼,管他呢,反正咱没少挣钱不就得了。哎哎哎好好听戏。”金主翘起二郎腿,手指轻轻在膝盖上扣着节拍。
戏台上的灯只打在筱玉棠一人身上,台下黑压压一片,但他还是清楚地瞧见那个位置是空的。那个姑娘分明戏瘾那样大,怎么一天都不来。他不信,就一再加演场次,扩大宣传。他的身子渐渐支持不住演全本,嗓子也不如从前好了,却还是坚持一定场场露面,只演她最爱的‘断桥’。他不敢缺席,即便今早便觉阵痛,但万一她来了呢,见不到人又走了呢,他该往何处寻她。
那时他与她成了亲,她与方家断了联系,有的人便趁虚而入了。
京城的人都道第一乾旦与百年难得一遇的坤生才是绝配。台上二人眉目传情,互相成就,台下也有人极力撮合他们,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同一科班出来的师兄妹。筱玉棠在人前也毫不掩饰他对沈晓秋的赞许,给她创造更多的机会。
方离知道,他从小便爱喝沈晓秋熬的海带牛丸汤,成了他的太太后,她很努力地要学做这个汤,结果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还是把筱玉棠家的厨房给弄得一塌糊涂,一屋子的烟呛得根本呆不了人。他那时刚刚有孕,胎息还不稳,正在房里休息,听见声响忙出来看看,却迎面碰上来与他讨论戏本子的沈晓秋。
他匆匆打了声招呼,便一头扎进厨房收拾,沈晓秋也很快跟了进去。
“师兄,这屋里这么呛,你快出去,保护好嗓子要紧。”沈晓秋一边麻利地收拾着灶台,一边道。
筱玉棠正要说不妨事,忽然腹中一阵小蛇游走般的刺痛,激得他一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