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催产药很快给淮澈灌了下去,产公也不管他受的住受不住,只为了叫陛下赶快回到自家公子身边,一刻不停地给他向下推腹。淮澈只觉那双手像是千斤巨石要将自己全身都碾碎,还要听从产公向下用力,他觉得自己已经在崩溃边缘。其实,如果是她,是她给自己推腹,那么怎样都可以的。
慕玖被姑姑推进他的房,却并不去床边守着,只在他寻常作画的桌案边转了转。那里有他们昔日恩爱时淮澈给她作的每一副画,她都小心珍藏着。
两人初成亲时,淮澈特别喜欢给她作画,细细描摹了她的眉眼,也只有眉眼画得最像,她常常笑他画得只有五分像,衣饰发髻都不对的,他只淡淡笑笑,说最喜欢她的眉眼。
她的婚事是父君还在世时,亲自给她挑的,淮澈是才德兼备顶优秀的人才,她也爱慕他许久。那时她虽已是储君,却常常怕配不上他,因此发奋用功,希望做出些功绩来,他能多看她一眼。她想,就算淮澈还不是像宠爱妻子那般对她,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淮澈虽然对她好,处处帮她,她却总觉得走不进他的心,直到去年在行宫,淮澈推脱身子不适没去赴晚宴,她一人喝多了酒,却撞见行宫外的小树林里,淮澈将一女子紧紧搂在怀中。
她跌跌撞撞跑回殿中,一一展开那些画像,画中的女子与被淮澈搂在怀中的女子一般无二,才忽然明白他与她相对时,那些偶尔的恍惚和失神,都是为了谁了。
淮澈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她像心中所爱之人?呵,堂堂一国之君,竟做了别人的替身。若不是因为她生了这副眉眼,怕是淮澈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
她派人去查,得知那名女子叫宁儿,是从前淮澈跟着习武的师父的女儿,两人从小一同长大,一直到慕玖十六岁大婚前,两家还定过亲。
她虽然难受,仍存了一点希望,毕竟两人成亲已久,她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淮澈对她越来越好,画中的女子越来越像她,他也开始叫她慕玖,可一切在她生辰那日,彻底梦碎。
那日,下人来报,宁儿病重多日,凤后出宫探望,不惜以身试药。
以身试药,他还怀着他们的孩子啊!
终究,宁儿比她重要。
她起了疑,纵然太医说过凤后一直不显怀是因为胎位靠后,而贵君三月显怀是因为双胎的缘故,她也听不进去。
有好几次,她发现他坐在殿中竟冷汗津津,逼问下才知他束腹,又派人去查,得知他都是去了自己师父家中。
她不想等了,与其守着一块暖不化的寒石,不如投入贵君的怀抱。崚越是都城第一美男子,对她又是全心全意,她对他一点点好,他便千倍万倍地还她,她一哭,他便着急,她一笑,他便真的替她开心。
慕玖望着此刻桌案上画了一半的丹青,是半张美人脸,像她,也像宁儿。
太阳升起来又快落下去,突然,产公满手是血地跑过来跪在她面前,“启禀陛,陛下,胎儿倒位,万一不测……”
“保凤后!”她不待产公说完,径直跑向淮澈,却见他双腿被高高架起,胎儿的一双小脚已露了出来,挂在两腿间,血肉模糊。
刚刚还奄奄一息的淮澈,一见是她,不知从哪儿聚起一股力量,紧紧抓着她绣着金丝的衣袖,“保……保孩子。”
她坐在他身侧,看着他满头大汗,“凤后还当真是深情。”
他费力地想要抬起身,再靠近她一点,却是徒劳。
“玖儿,你绝不能……怀疑咱们的孩子。你若是不信,嗯呃,大可以等孩子……生下来后,滴血验亲。”他脱力躺倒,无措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