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别和左寒约定好的再次见面的时间是一个月后,地点是临近大江的一座繁华的城邑。那座城里有一座小有名气的茶楼,茶楼的北面正靠着湍流向东的江水。 秋别在距离约定时间前几天就在城里的客栈住了下来,然后每天都在茶楼里看着江水、等着左寒。 过了三天,左寒如约而至。看到左寒踩着楼梯走到二楼时,秋别霎时绽出笑容,迅速站了起来,生怕对方看不到自己。 左寒也笑着走到桌子前面入座,问他,“等了很久了?” 秋别摇了摇头,“没有,才刚到。” 左寒:“骗我,小二说二楼有位英俊的公子在这儿喝了三天茶了。” 秋别被戳穿了谎言,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三天而已,我……我在家也是闲着,在这儿至少能看看风景。” 左寒点点头,“嗯,反正不是因为想我了。” 秋别这下真的是红透了脸,低着头不说话,小心地倒了茶递给左寒。 左寒不再逗他,心情颇好地喝着茶,偶尔两人闲聊几句,一壶茶没过多久就结束了。左寒付了茶钱,看向秋别问道,“说吧,我们去哪儿玩?” 秋别思索了片刻回答他,“听当地人说,这个季节城外山上的枫树林很好看,我们去那儿看看好了。” “好,那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茶楼,朝着城外的山上走去。 山路上,也有三两行人来看枫树林,搭着伴聊着天,和秋别他们一样,享受生活的惬意。 两人在山路上行走,还没有走到地点就远远地看见了那一片艳红似火的枫树林,这样耀眼的颜色,看得秋别甚是喜悦,加快了步伐朝前走去。 左寒在身后笑着,紧步跟着他,他还没有看到过这么高兴的秋别。 秋别站在枫树下,看着树上随风摇曳的枫叶,细细听来还有簌簌的响动声。 欣赏完了树上的风景,秋别便开始低头看着地上已经落下的枫叶。 地面上的枫叶在不停地增加,秋别细细寻找着,从里面挑出了他认为最好看的几片。 如同邀功般举起,向左寒说道,“左二哥!你看这些枫叶真好看,可以拿来当书签啊!” 他转过身来看着左寒,才发现对方似乎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从未移开。 秋别愣愣地,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举起的手也放了下来。 左寒朝着秋别走来,一只手握住了对方拿着枫叶的手,“小别真细心。” 秋别没有挣开他,“哪……哪有,大家都在地上捡啊。” 左寒不搭话,伸起手摸到对方头发上,捏下来一片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上面的枫叶。 “还要玩一会儿吗?” 秋别也没有想到,明明感觉才刚刚来到枫树林,却已然日色西沉了,于是秋别摇了摇头。 “那好,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下山吧。” “嗯。” 然后左寒牵着秋别的手一路走下了山,并没有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等到了人多一点的地方,秋别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挣开了对方的手。 这次左寒竟然没有打趣他,只笑了笑,跟着秋别回了他住的客栈。 也不知是下午的时候左寒吓到了秋别还是怎的,秋别一直到两人回了各自的房间睡觉了,都没有再和左寒说过话。 回了自己房间,秋别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来想去脑子里全是左寒。在想对方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超出友谊的想法,不然为什么总让自己觉得不自在,可是他又不好直接问,万一冒犯到对方该如何是好。 而且,秋别惊奇地发现,他竟然没有丝毫抗拒地就接受了自己的这个假想。如果左寒真的想和自己发展更加亲密的关系,他会认真考虑的,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准备,来接受另一个人踏入自己的生活里。 想着想着,秋别带着笑意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因为前一天自己太冷淡了些,秋别便主动和左寒打了招呼,可对方的态度似乎和昨天之前并无二致,仿佛昨天下午那些腻歪的行为仅仅是秋别的幻觉。 秋别有些松了口气,却也有些许并不强烈的失落感。 但是没多久,秋别发现其实还是有差别的,左寒总会不注意地时候牵他的手、或是捏捏他的脸。 秋别很喜欢这些流露出亲密感的小动作,哪怕这些总是会让自己感到害羞,但是他还是在努力适应着和左寒相处的过程。 两人就这样优哉游哉地做着一对江湖侠客,四处行医,览尽美景。 有时候秋别也好奇,左寒是不是没有其他事情,总是跟着自己这个得过且过的小医师四处云游。 某次实在是好奇得很,秋别问出了这个问题,左寒笑着捏了捏对方带着疑惑的脸,回答他,“因为我胸无大志啊。” 越是临近年关就越显得时间过得飞快,他们碰面的时候是十月了,明明感觉他们还没有去过多少地方,还没有医过多少病患,转眼就进了腊月。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又要分别了。 秋别有些沮丧,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在临近分别的时候买上一坛好酒,和左寒两人一起畅饮以解离愁别绪。 秋别心情不佳,喝酒的时候也只是闷闷的不说话。左寒起了几个头想聊聊天,秋别也是不愿意理他的样子,于是两人便正对着自顾自地喝着酒。 等一坛酒进了两人腹中,左寒已经是半醉的状态,而秋别依旧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原本左寒以为对方是酒量极佳,可等他叫了几声“小别”而对方没有反应的时候,左寒就知道,这是已经醉的厉害了。 无奈,左寒只好自己收拾了桌子,然后又牵着秋别把他送回房间。 原本左寒想着帮秋别脱去外衣塞进被子里,可是他刚刚帮他放好脱下的外衣转过头来,就被秋别猛地扑到了床上。 秋别坐在左寒身上,用委屈的眼神看着他,“不要走好不好。” 左寒心脏剧烈地跳动,也不知道对方的这句话今天憋在心里憋了多久。 “……好。”左寒一个翻身,抱住秋别,吻住对方的嘴唇。 …… 秋别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疼的厉害,身上也隐隐的不舒服。他坐起身来,有些慌地看了看自己身上,以及身侧躺着的左寒。秋别脸唰的变红了,慌手慌脚地离开了床榻,竟也没有弄醒左寒。 秋别穿好了衣服,拿上自己前一天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最后看了一眼左寒的睡颜,关上房门,急匆匆地就离开了。 秋别骑着马,飞奔了许久才缓缓放慢了速度。他捂住自己心脏的地方,缓缓抚顺,好让自己的心跳不那么快速,只是那泛红的脸颊,怎么也恢复不了。 秋别拖着自己不是很舒服的身躯,用了几天的时间回到了师门。 许是秋别的模样太狼狈,又或者是他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做的并不如师父的意,师父狠狠地骂了秋别一顿,说他没有长进。 还做主写了信送到京城里开医馆的师兄,准备过了年就把秋别送到京城里行医,不再允许他在江湖浪荡。 于是乎,这个并不愉快的春节就这么过去了,秋别忙着完成师父的每一个任务,甚至还没来得及思念一下左寒,就被送去了京城。 京城里,秋别的那位师兄受了师父的叮嘱接到了秋别,把秋别安置在了自己的医馆里。 只是这位师兄因为年纪比较大早早就离开了师门,所以并未见过秋别这位年轻的师弟,故而并不十分信任秋别,在医馆里给秋别安排的事情都是些非常微不足道的任务。 秋别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学徒一般的任务,心有不满却也无处可说,只好自己安慰落得清闲。 在京城的这段日子,秋别除了在医馆里干点杂活,闲暇时间也会背着自己的药箱四处行走,遇到些家里拮据的病人,就给别人免费治治病,日子过得倒也舒坦。 唯一不好的就是,因为无法违抗师命,秋别只能一直待在京城无法离开。 这段时间里,秋别还想着,最开始认识左寒的时候,以为对方是个世家公子,左寒也说了他的确是官宦子弟,不知道会不会是京城人士。于是,秋别在外出问诊的时候,就会开始下意识地看着路过的府邸匾额。 到这时候秋别才发现自己对左寒的了解,真的是知之甚少,就连他想给对方寄封信都不知道寄到哪里,秋别开始后悔当初自己走的太过匆忙了。 秋别在京城也呆了大半年的时间,几乎走遍了瑞安的大街小巷,并没有发现有可能是左寒住着的府邸。秋别有些慌了,他们断了联系,京城尚且要耗费这么久的时间寻找,那整个天下又该如何呢? 秋别情绪低落着过了许多天,这时候医馆的师兄突然吩咐着秋别收拾了行李回师门,一问才知道,师父病重了。 秋别跟着匆匆忙忙回了谷里,又是忙碌了一个多月。 等师父的后事料理完毕之后,师兄们开始回各自在的地方。原本秋别是打算继续自己江湖云游,只是突然收到了曾经的一位江湖好友的来信。 认识这位好友的时候,他就已经当了几年的官了,只是身上并无半分官僚气息,是一个很奇特的人。这次来信是邀请秋别来京城当他府上的医师,秋别想了想便应了对方的要求。这位朋友也算是有些门道,也能请求他帮忙找找左寒。 再次回了京城,秋别住进了这位叫做李趋的好友府上。 虽说秋别作为他府上的医师,但是显然只是他以防万一备下的,秋别并没有特别为李趋做过什么事情。 但是即使秋别并不了解政事,也显然能够感觉到京城里的天要变了。 果然,不过半年的时间,远在西北的六皇子率军镇压反贼,进了京城,成了储君。 原本秋别本不该关注到这么遥远的上位者的事情的,但是架不住他的这位李趋好友正是六皇子的心腹。甚至李趋要求了一个宅子,这位准皇帝也大手一挥就批准了下来。 没过了多久,李趋送了一位病人到他手上。这位病人和准皇帝之间关系诡异,而这时候秋别并不知道,这位病人即将和他自己也会关系密切。 那人正是——李趋从乱葬岗带回来的左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