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别从小和师父生活在一个山谷之中,每天对着无数药材,背着让人头疼的各种药方,一直长到了二十岁。 师父抚着白花花的胡子,递给了秋别一张请帖,让他背着药箱前去一位故人家里给人治病。 秋别第一次离开师门,怀着对外面世界的无限好奇,四处看着。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出去给别人治病,既有紧张又有憧憬。 让人欣慰的是,秋别的医术学得很到家,十分顺利地给师父的那位故人治好了病。那位故人真心实意地感谢了秋别,夸他是名师出高徒。 秋别是个十分容易害羞的性子,被别人这样夸赞着,急忙地推辞着这样的称赞。 这次成功的医治让师父十分满意,于是师父开始频繁地委派秋别出去行医,秋别渐渐地了解外面的世界,知道了什么叫江湖,也认识了许多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豪气之人。和他们相处的过程中,秋别仿佛自己也是江湖中人。 在这样在外云游的过程里,秋别渐渐积攒了许多经验,医术更为精湛,只是他那容易害羞的性子却没有任何改变。 秋别二十二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人,叫左寒。 那天是很平常的一天,秋别被朋友们介绍着,认识一位新朋友。那位新朋友甚是高大,腰间配着一柄入鞘的利剑,穿着一身月白长衫。秋别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这人不像是那些粗犷豪放的江湖人,反倒像是从传奇小说里走来的翩翩公子,那人浑身上下都没有半点江湖气。 朋友说,这位新朋友叫左寒,家里排行老二,可以叫一声左二哥。 秋别听话地叫了他“左二哥”,那人便笑着叫他“小别”。 秋别脸微红,这些朋友都是叫他小秋,而小别这个称呼除了师父和师兄们,并无其他不相熟的人叫过,可是秋别又不会拒绝别人,只好任由左寒这么叫着自己。 认识了之后,秋别总是能看见这位左二哥,看样子这次是要和他们一起去探险了。 对,探险。 年轻一辈的江湖人总会有这样的探险梦,摸索出不知从哪里得到的“藏宝图”,聚集着三五个玩伴,一起去某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地方寻宝。 秋别知道这样的行径最后必然没有结果,但是因为朋友的相邀,再加上医者仁心,便决定和他们一起去探险,如果遇见了什么突发情况,他这个随行的医师也能应对一二。 他们这个团队里,另外一个格格不入的大约就是左寒了。 所有人都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兴奋劲,只有秋别和左寒没有参与其中,秋别是因为不善与人交谈,而左寒不知是什么原因,明明是被邀请过来的,却从来没有参与过一次他们的讨论。 他做的最多的,就是站在高处朝着他们要前进的方向眺望着,也不知是能看出什么情况来。 秋别对于他这样没有江湖气却参与其中很是好奇,可是又不好对对方表示出太多的关注,只好假装不经意地经常瞥向左寒。 偶尔几次秋别的目光和左寒对上,他便有些紧张地转移开目光,殊不知自己的举动早就被对方知悉地一清二楚。 一行人走了快十天,终于到了目的地,这次他们探险的地方在西南的一个山林里。 在山林外面的时候,秋别皱了皱眉。 西南的山林里极为湿润,多是蛇虫,虽然这次他们去的山林并不是很大,但是还是有着潜在的危险性。幸好秋别准备了驱虫的药包,分发给了每个人之后,还叮嘱他们不要去一些偏僻的地方。 准备好了一切之后,他们就开始朝着山林里行进。越往里面走,路径越是崎岖,好几次秋别都差点别树枝绊倒,都靠着身旁的左寒扶住了他。秋别低着头对左寒说了声“谢谢”,对方表示了不在意之后,便继续朝着前面行进。 他们在山林里前行了两个时辰,终于到地图上指示的地方,可是到了之后才发现,那里只不过是一处破败的庙,墙壁上爬满了藤蔓,连门口都难以寻找。从外面肉眼可见地知道,这里不会有什么所谓的宝藏。 原本他们走了这么久,有些人就已经打退堂鼓了,再看到这样的地点,就更加恼羞成怒了,有些人开始骂骂咧咧,并且用脚踹着身旁的树干。 秋别在旁边劝阻着,让那几个人不要这么做,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惊动树林里的蛇虫,万一再带有毒素,那就会十分危险了。可在气头上的人显然不会听秋别的劝阻,反而对着秋别恶语相向。 秋别涨红了脸,想要再向前和那人说话,却被左寒一手拉住了胳膊。 “既然对方不听好人言,那你也不必费这份心思了。” 说完拉着秋别就按原路准备回去。 秋别被对方用力地拉住,也无法挣脱,两人走了一会儿,秋别还是叫住了对方。 “左寒!” 左寒停下来看着对方。 “我要回去看看,万一他们被咬,没有我在就无法医治了。” 左寒见他是势要回去,只好依着他,“罢了,我和你一起。” 两人回去之后,果然看见有人被蛇咬了,倒坐在地上。秋别立即帮那人处理了伤口,让同伴架着他赶紧出去。 等所有人都出了山林之后,秋别有些不愿意和他们同行了,毕竟这些人看着这么不靠谱。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提出自己的想法,在人群外踱着步,却不敢上前。 最后,还是左寒拉着他一起走了。 “我这么走了,会不会不太好?” “我跟他们说了,你不和他们一起了。” “这样……那……谢谢你。” 左寒停下来,好奇地看着他,“你这么软的性子,你家里人是怎么同意让你出来乱逛的?” 秋别结结巴巴回答他,“哪……哪里软了?我的医术……可厉害了!” 左寒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嗯嗯,小别很厉害!” 秋别红着脸,还是出声问他,“你是在取笑我吗?” 左寒真的是绷不住表情了,哈哈笑着,“你怎么这么好欺负啊!” 秋别觉得,之前自己关于左寒的印象竟然都是错误的,这人实在没个正行。秋别不愿意理他了,独自往前走着。 左寒在后面追着,“小别?” 如是叫了三声,秋别并不理他。 左寒终于作罢,正声和他说话,“好了,不逗你了。下次你要长记性,不要再和这些不靠谱的人一起出来探什么险,很危险。” 秋别问他,“那你怎么也跟来了?” 左寒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无聊嘛。” 不过他转头又说了一句,“认识了小别,我此行不虚。” 左寒说话的时候很认真,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于是秋别也说了句,“我也很高兴,认识左二哥。” 左寒笑着揽住对方的肩膀,问他,“既然叫我一声左二哥,那二哥问你,今年多大了?” 秋别斟酌着,还是说了真话,“二十二。” “二十二?这么小,那比我弟弟还小了一岁。” 秋别好奇地看着他,“你还有弟弟吗?” “对啊,我那个弟弟可乖了,和你一样乖。” 秋别不理对方打趣的话,只用着憧憬的眼光看着左寒。 他也奢望着一个圆满的家。 秋别自有记忆以来就跟着师父,虽然师父对自己很好,但是和家庭还是不一样的。师父的好,是建立在自己学有所成的基础上的。每次到了佳节,师兄们都会回家和家人团聚,那时候秋别都会很羡慕地看着他们,他也想知道,家到底是什么样的。 秋别想问左寒,但是他和左寒刚刚认识不久,这样唐突的问题还是说不出口。 于是左寒明显看出,秋别的情绪突然低落了下来,他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不过秋别的情绪调节十分快速,过一会就恢复了正常。左寒也松了口气,他怕是自己不经意说错了话让秋别陷入了低迷的情绪。 这件事情以后,秋别就莫名其妙地和左寒一起“闯荡江湖”了,两人一起游历了许多地方,路见不平事都会拔刀相助,仿若真的是两个江湖侠客。 两人渐渐互相熟悉起来,而左寒也忍不住自己的恶趣味,一直喜欢和秋别开玩笑,总爱看秋别微红的脸颊,有些结巴地解释。 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四处逛着,算算时间也过了小半年了。 一直到左寒收到了家书,家人让他回去过中秋。 左寒斟酌着邀请了秋别一起同他回去,可是秋别还是觉得自己贸然上门不太好,毕竟别人一家子的中秋团圆,自己一个外人去实在是给别人添了麻烦,于是秋别便拒绝了左寒的邀请。 秋别太过于客气,左寒也无可奈何,只好有些失望地自己独自回家了。只是在临行前,他们约定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并且千叮万嘱了秋别不要忘记,这才离开。 秋别其实也十分失落,好不容易结交了朋友却不得不面对分离。因此他带着低沉的情绪,回了自己生活多年的山谷。 其实还有一件秋别没有说的事,中秋是他的生日。 中秋那天,秋别照旧一个人在谷里给自己过了生日,十分不热闹地给自己煮了一碗长寿面,到了晚上月上中天的时候,秋别忍不住想,左寒这时候在干什么呢,是不是在和家人一起赏月饮酒呢? 秋别独自一人喝着酒,无比期盼着下一次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快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