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一长三短的打更声远远传来,扰了杜小草的好梦,她迷瞪着翻了两次身,再也睡不着了。
就算还能睡着,她也不敢狠睡赖床,必须早起干活,不让后娘揪住短儿挑刺。
家里人口简单,几代勤俭,日子过得还算殷实,有一溜五间朝南的青砖大瓦房,两边还各有一间耳房,宅院宽敞,门前开了菜地,屋后种了竹林。
没娘的孩子早当家,杜小草才十二岁,已经被当成大人使唤,每天割草砍柴,挑水做饭,喂好几头黑壳猪,养满院的芦花鸡,洗全家人的脏衣裳,舂米纺麻,挖笋砍竹,打扫宅院,半点空闲都没有。
稍微干得慢了差了,后娘就撺掇她爹杜青奎拿芦苇杆抽她,专挑她裤腿盖不住的地方抽,两只脚踝常年淤青,没一寸好肉。
昨天中午她一眼没看住,让芦花大公鸡啄破了弟弟杜宝儿的手背,气得后娘劈头盖脸狠抽了她一顿。
杜小草疼得受不了,偷偷去村口山坡上寻了几株蒲丁、蓟草、辛夷花捣碎涂抹在伤口上,勉强止了疼,夜里还是睡不安稳。
除了这疼,她还冷。
惊蛰已过去十多天,桃花汛迟迟不来,入夜寒凉,后娘给她缝的被子又薄又小,冻得她牙齿咯咯颤,怕生病了熬不过去,悄悄从床底下拖出一领白蒲草苫成的软席盖上。
这是她白天紧赶慢赶挤了点时间,去河边割了两捆蒲草,夜里摸黑现编成的,还没编完,草刺毛糙扎人,勉强能盖住她这半扇门板改成的小床。
寒气被草席抵挡,杜小草身上刚暖和了点,隔壁就传来继母金氏的詈骂:
“死丫头片子!鸡都叫七八遍了,你是聋了还是死了,还敢躺在床上躲懒?耽误了干活别想有饭吃!”
杜小草无奈,摸黑穿好了衣裳,卷起草席被子,踢踏着两脚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