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靳言
祁臻有的时候刷题还能莫名想到他,周靳言给他的笔他一直用着,纸条也一直放在笔袋里,钥匙链上的球都被搓得炸毛了也没换。
快回来了吧。
这样的日子一直没停下来,快得像是八百米最后的冲刺。生活机械得像是被写好代码程序的机器人,每一天过得枯燥又乏味,下午的课总是要喝三罐咖啡才能让自己睡不着。但模考,讲评,做题,每一次白纸黑字的卷子和红字的讲评都是真的,提醒着所有人,不是梦,高考要来了。
祁臻翻了翻日历,发现只剩下一个月了。
六月的时候,北城难得的没有酷热,蝉鸣聒噪,今年第一次分科,理科题出得比往年都要难。
十号,九科考试全部结束,正式迎来暑假。
十一号所有学生回学校里拿东西,整个高三楼像是炸了锅。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仿佛过年。
理科班文科班终于不用再分了,走廊里有好几对情侣一边撕着卷子一边抱在一起,更有男生忍不住直接把女生摁在怀里亲的。女生们有的抱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聊什么,但突然聊着聊着就有点想哭。
不过走廊里还有这么一群人,抱着书一路狂奔到垃圾桶,在摄像头里留下一道灰色,甚至还有打开教室窗户,捧着一沓卷子玩天女散花,卷子哗啦啦地从教室里往外扔,不知道的还以为北城下雪了。年级组长从楼下走过的时候差点被卷子砸了头:“上面的干什么呢!别扔卷子!都回教室呆着!班主任都没来吗!班长呢!”
有几个胆子大不怕死的对着底下喊:“老师我们班主任不在,我们班班长在撕书呢!”
年级主任瞪大了眼睛往上瞅,叉着腰,不过他就算瞪得再大,上面的人也看不见。
于是又有一捧卷子“哗”地从天而降,还被撕了好几瓣那种。
年级组长没反应过来这头,那头又来一捧,到最后直接给气笑了,摆摆手,也不说什么了。
都说高中同学情谊深,其实是真的。尤其是分班之后,毕竟相处了两年多,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一起相互扶持着走过高三这段最痛苦的日子。他们之间不仅仅是竞争对手,但在这层关系面前还排着一个很重要的关系。
他们是同学,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祁臻属于班里到的比较晚的,刚一进班就差点被卷子糊了脸:“卧槽!”
“卧槽考完了哥啊啊啊啊我终于不用再看物理数学化学语文英语了啊啊啊啊啊我自由了!”何邵整个人黏在他身上,考拉一样抱着他,差点没把祁臻腰弄折,“祁哥啊我自由了!”
“你自由个棒棒锤你要学医。”祁臻毫不留情地把人从身上拎起来,“不过你有三个月不用看这些东西了,恭喜你,但是你未来几年还得跟我做同学,你考虑一下。”
“那我也认了!!!!!”何邵不顾自己的帅哥形象,又扑回了祁臻身上,“哥我真的太难了我,你知道我高中有多艰难,你说你一点都没有人文主义关怀精神我还得靠谢子炀关爱我你瞅瞅你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一定都不爱我!你不爱我你不爱我啦!”
“我他妈为什么要爱你,给我下来!”祁臻忍着怒火再次把人揪下来,“谢子炀要看到你这样他能杀了我。”
何邵抹了抹鼻子,叹了口气,声音忽然有点哑。
“幸好我们没准还能去一个大学,真的,我真的舍不得这些人。”
祁臻看他这样,拍了拍他的脑袋:“总有机会再见的,你家子炀呢。”
“文科班整理呢,等会上来。”何邵抹了抹鼻子,“老韩你干啥呢?”
“撕卷子。”韩臣一本正经地撕着手上的破烂卷子,然后一脸狰狞地将它们拿起,拧的这人脸都有点变形,手里捏着厚厚一叠碎纸站在桌子上,大吼一声:“去死吧狗日的生物!”
然后帅气地往窗边一撒卷子。
“他是不是疯了。”何邵拿手指了指咆哮的韩臣,问祁臻,也问刚刚走进来的谢子炀。
“你们理科班,压力这么大的么。”谢子炀眨眨眼睛,一脸郁闷地看向祁臻。
然后就收获了边上两个人“你看我像是知道的样子吗”的回答。
好的。
谢子炀放弃了。
学校里面的旧书本回收都排队,爆满。祁臻这种大少爷是真的懒得排队,而且他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和谢子炀何邵他们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先回家了。
回家了之后,他翻开自己的数学笔记本,找到那张字条。
其实纸已经有点久了,被摸得有点起了毛边儿,再加上一直被对折着放在笔记本里,折痕已经没法被压平了。
祁臻又从书包里把这些小物件找出来,钥匙链,纸条,笔,还有那封看起来像是诀别的信。
这么快啊。
原来两年这么快么。
祁臻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个日夜都是看着这些小东西,看着自己手机锁屏过下去的。
有的时候睡不着,他就盯着自己手机的锁屏发呆,看上面的数字一点一点跳,要是屏幕熄灭,就再摁侧边的按钮给它摁开。
就那样,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
“祁老板,下楼,吃饭去!”何邵的声音从楼下直冲云霄窜到楼上,祁臻打开窗户,看见楼下好几个人笑得明媚如朝阳,“赶快的你快点!哥几个就等你了,咱吃饭去!”
原来这就是高中吗。
祁臻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过去的两年,终于也在一声“考试结束,请同学们停笔”中结束了。
原来生活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咬一咬牙,再挺一挺,总能跨过去的。
来路无可眷恋,值得期待的只有前方的风景。
高考出成绩之后,祁臻和何邵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华大,只不过何邵去学了医,本硕博连读,祁臻选了生物工程,只读四年。
“卧槽你这样我怎么过,你读四年就跑路你是人吗!”何邵给祁臻打电话的时候嗓门拔高了好几个度,“谢子炀你去哪了!”
“北城大学,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那边的英语系更好些。华大毕竟是个重工科的学校。”谢子炀的声音在这个通话里听起来正常多了,“祁老板,帮我个忙。”
“你说。”
“麻烦看好他,我一旦找到合适的房子我就带他出去住。”谢子炀的声音都有点不正常,听得出是咬牙切齿的,“另外祁老板你也帮我找找。”
“何邵你完了,你加油吧。”祁臻在一旁偷笑,“谢子炀你个,你是不是不能让何邵离开你半步啊?”
“他自己长那么帅,他自己心里不清楚,那我得帮帮他。”谢子炀笑眯眯地说,不过立刻正色,“祁老板,祁叔叔真让你学这个专业?”
“对啊,你爸没让你学个金融学个数学啥的?”何邵一听也有点疑惑,“不过祁叔叔感觉不是会太管着你的人?”
“他这种事情不会管,而且我学的专业也不算差,在他那里也通过了。”祁臻一边啃着麦当劳的鸡翅一边说,“就这样吧,挺好的。”
何邵一边听他们在群里说话,一边刷着手机消息。
突然最上头蹦出来一个红点,何邵点进去,差点没把手机扔到天上。
“那个,你俩想不想听个消息。”何邵突然弱弱地在群里问了一句,声音稍微有点颤抖。
“说。”
“祁老板,你老婆,去了美国的大,学数学。”
祁臻的鸡翅一下掉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你再说一遍,我老婆?”
“我说你家周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