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秋月轩的规矩,只有当你招揽到客人后,才可以进店,每个人都只有等到前一个人进店后才可以站在店外,有时生意差的时候,一个客人都没有,那么店外的那个人就需要从早上开门站到晚上关门,郁金就有过这种体验。
郁金站在店中,向周天申二人介绍秋月轩的规矩。
秋月轩一向以物美价廉著名宁校码头,多是向外出售玉器,但是也会向修道者收购一些。
这些收购的物品多数会送到宝器阁进行拍卖,少数留在店中直接出售,如果他们觉得价钱不合理,更愿意去宝器阁拍卖,秋月轩也可以帮他们向宝器阁无偿引荐。
秋月轩只有一楼,也算是宁校码头最特殊的一家店铺,虽然只有一层,但是秋月轩的占地面积很大。
整个店铺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主要出售一些很小的玉器,比如手镯和发簪,第二部分就是一些家族所需要的名贵瓷器,高箱大瓶,其中有一扇孔雀东南飞的屏风最名贵,摆在这里已有三十余年,从没有人能够将它买走,不是出不起价钱,就是买家不受店主的欢迎,不卖给他。
说起店主,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一想到这,郁金就打心底高兴,一时有些得意忘形,全然忘了眼前还站着两位客人,只顾着自己捂着肚子笑。
周天申和张云安两张无辜的脸,互相看着对方,心里想着要不要换一家看看。
这时,又从店铺中走出一位高大男人,男子穿一身白衣,留着短发,这可是比较稀少的发型。
男人的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小茶壶,另一只手里盘着两个核桃,看到眼前一幕,两步走到弯腰的女子身后,一个板栗敲在她头上,疼的郁金眼泪都流了出来。
郁金吃痛的望向身后,看清来人,连忙起身,使了一个万福,轻声道,“掌柜。”
那名白衣男子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从高挺的鼻子里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嗯。
等到男子走出门,郁金才敢直起身子,拍了拍胸脯,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竟敢有有些腿软,她抱歉道,“怠慢了两位客人,实在是郁金的失职,还请客人见谅。”
两人摇头表示无所谓。
张云安问道,“刚才那位就是你们的掌柜,看着很年轻啊,我记得他手里面的那两个核桃应该来自仙彩州的宝贯门吧,属于宝贯门的非卖品,难不成你们店主和宝贯门有什么瓜葛?”
郁金偷偷望向店外,男子还没有走远,应该是在等人,左顾右盼的,她又查看了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后,才敢小声道,“店主平常很少出门,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听其他比我来的早的人说,他是前任宝贯门门主的小儿子,因为不满老门主把门主的位置传给了他大哥,才离家出走,在这里盖了这么一个小店。”
这本不是她这种身份的人可以讨论的话题,可是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在见到这位长衫客人后,心就扑通扑通的乱跳,而且脑袋还有些晕。
打听到自己需要的事情后,张云安毫不吝啬的给了郁金一笔封口费。
郁金热情的将二人带到第二部分,里面都是一些大器件,绝不是两人可以搬走的那种。
看着一屋子的柜子和瓶子,还有木雕,两人都有些茫然。
这也不能怪郁金,谁让张云安给的那笔封口费有点多呢,足足二十两地银,这可是他们将近半个月的工资,其实这也不能怪掌柜抠门,只能怪店铺的生意向来都不好。
而且二十两足够她生活了,她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来这里工作。
周天申和张云安随意的在店中浏览,她就无声的跟在后面,从不会打扰客人的观看,她只在客人需要的出声,向客人介绍他们的心仪物品。
两人当然没有买东西的心思,不过进店这么久,不买东西岂不是不太好。
两人一起指着那扇孔雀东南飞屏风,异口同声道,“这个多少钱?”
郁金面露难色,这扇屏风一向都是掌柜出面去与那些购买者沟通,她这个级别根本就没办法作主,好在尴尬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太久。
掌柜从外面回来了。
郁金恭敬的后退两步,双手重叠放在腹部,身形挺直,男人没看她一眼,将手中的茶壶交给她,冷声道,“换一个。”
郁金低头退出房间,只剩下一身冷肃的秋月轩掌柜,腰上挂着一个金色酒壶的周天申和手里抱着一本药典的张云安。
掌柜走到二人面前,手指摩擦着屏风边缘,指肚处泛起涟漪,屏风竟被法阵保护。
那人说道,“在下刘不可,想必郁金已经把我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了,没错,我就是现任宝贯门门主的亲弟弟,这扇屏风就是出自我们宝贯门十宝之一,孔雀向南飞。两位应该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应该可以看出来这扇屏风被法阵保护着。我出门的急,并不知道如何在不毁坏屏风的前提下,解开法阵。如果你们能够解开,我可以把屏风送给二位。”
刘不可看向屏风中的那只昂首孔雀,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周天申后退一步,他是没兴趣购买这扇屏风。
张云安倒是从一开始就表现的有些在意,他看向孔雀的眼神与刘不可的一般无二,只是他没由刘不可掩饰的好。
刘不可早已转过身,看到张云安眼中的渴望,嘴角泛起冷笑,双手负后,一根尖刺出现在他的手心中,“既然这位客人有兴趣,不如,就你先来。”
张云安也是一个有眼力界的,当下决定立即离开。
走出秋月轩,刘不可竟然罕见的出门送客,这让站在店外的水萱感到不可思议,但是她也没有多问。
早也看不见二人的身影,刘不可才回到店中,站在屏风前,微微叹息。
周天申和张云安第二个去的地方是一家小吃店。
店铺很小,客人只能站在外面等着。
店铺主人是一个中年人,中年人两鬓斑白,脸上已经有了老年斑,看着年龄很大,但是手上的功夫一点都没有落下。
只见他很熟练的将肉丸从油锅里盛出来,撒上葱花和酱油,轻轻一拌,递到客人手里,看客人吃的香,他也就很开心,很满足。
店铺卖的东西很简单,就只有炸肉丸子,周天申和张云安各点了一份,顺带买了一壶酒。
周天申有点喝腻了酆小都酿的酒,就想喝点其他的,张云安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喝酒。
两人喝着酒,吃着炸肉丸子,和掌柜聊了起来。
掌柜是思镞国本地人,姓赵,与思镞国国主一个姓。
这句话他没说,只说老伴早在三年前去世,家里有个女儿也在去年嫁了人,女儿一走,整个家都空了,他闲的难受,就花钱租了这么一个小店铺卖点东西,看着南来北往的人,这样挺好。
张云安想敬掌柜一杯,被他婉拒,说自己早就戒了。
吃完东西,结账的时候,张云安看到老板的虎口处有一大片茧子,他说是以前做工的时候留下来的。
两人没有在意。
顺便又向掌柜打听了一下前面店铺的情况,前面大约还有一家书店,一家茶馆和一家卖鱼店比较受欢迎。
两人决定等逛完了这几家店,就去船坞买船票。
书店离炸肉丸的那家店铺很近,只有几步远,书店也不大,只有一个青年坐在桌子后面,脸上带着镜片很厚的眼镜,手里拿着一本聊相和。
周天申已经看过了那本书,走进店里,墙上有四个书架,多是一些描写男女情爱的,仔细翻找,才找到一本志怪鬼厢洞房。
讲的是死灵与修道者相爱的故事。
虽然也是情爱,但是里面节奏诡异,故事以恐怖为主,所以看着没有那么倒胃口。
张云安没有去翻书,而是与那名青年聊了起来。
谈话内容比爱情还无聊。
“吃了吗?”
“嗯,老赵家的炸肉丸。”
“我也吃了,挺不错的,你喝他家的酒了吗?”
“没有,我不喜欢喝酒。”
“我也是,上次那件事你答应的怎么样了?”
青年没有立即回复,而是加快了翻书的动作,张云安知道,他这个人一紧张,就会使劲翻书,而且还会
“我刚才看哪了?”
“这。”
张云安手指着某一行,手指轻轻压着字,在书上划过,青年的眼睛跟着他的手指转动。
“别犹豫了,你要是再不同意我就去找下家了,反正又不是没有人不愿意做,我告诉你,你要是还不上他的钱,他能把你手打断了,然后扔禾子洋里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我又没说不答应你,可是我这么大的家业,总不能就丢在这不管不问吧。你让我怎么给我们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
“那就把祖宗都带上不就行了,反正我就当你答应了,等我下次再来找你,你要是不跟我走,我直接亲自把你扔海里喂鱼。”
“禾子洋早没鱼了。”
周天申已经选好了书,除了那本志怪鬼厢洞房之外,还有一本地理书脚大走四方和情爱致于你。
青年把书放在一起,拿起那本地理书,随便翻了几下,面无表情道,“我爹写的书,还不错。”
张云安夺过那本书,恍然大悟道,“这就是你说的那本,你爹抄了半本天首日志的书啊,我看看,文采斐然啊。”
青年拿过那本书,垫在另外两本下面,“你都说了抄了别人的书,要是这样都写不好,那就干脆别写了,跳海自杀吧。”
这时,周天申没脑子的问了一句,“你爹呢?”
青年的动作明显一滞,随后很快就恢复了动作,“过两天是他的头七。”
“看在你是张云安的朋友,给你打个折,一共是一两地银,就给十文钱吧。”
周天申有些不知所措,一两地银可以兑换成一千文钱,一千文到十文钱,这是打几折啊。
他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拿好书,两人一起走出书店,周天申问道,“你们认识,那他怎么还收我钱啊?”
张云安伸了一个懒腰,“算是吧,见过几次面,混个半熟脸。”
周天申把书收进寸守物中,“你找他有事?”
张云安扭扭脖子,发出嘎嘣的声音,“想找他去天香县坐坐,反正他在这里也没什么客人,正好可以去陪陪我。”
周天申不再说话,两人很快来到一家名为留香的茶馆。
茶馆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两人站在茶馆外,看到茶馆里有一位面如冠玉的说书先生。
那位说书人与其他不同,只见他手持卷首,低头诵吟书中故事,摇头晃脑,头上的粉色发带摇摇晃晃的,牵动着座下每一个少女的心。
念完书中的故事,说书人才抬起头,面前早已是人山人海。
只见他不着慌得拿起茶壶,先喝了一口,再用余下得茶水洗了洗手,然后双手一甩,水珠悬浮在空中,幻化成一只只晶莹剔透的鲸鱼,再一挥袖,大半的鲸鱼破碎成水滴,再次汇聚而成一艘艘大船。
说书人一只手控制着成群结队的鲸鱼,一只手指挥着战意盎然的船队。
两者在众人眼前打了起来。
茶馆外很快就又来了一帮人,他们都是因为没有及时赶上茶馆开门,从而错失良机,不得不站在外面观看里面的战役。
站在茶馆外的一帮人都睁大了眼睛,踮起脚尖,人头攒动,很快就将周天申和张云安挤了出来。
张云安看了看日头,琢磨着开船的时间,便向周天申提议先去前面的卖鱼人那里看看,说不定还可以买上几条惹人喜欢的小鱼用来饲养,也算是给无聊的乘船时间找些乐子。
周天申对于这些身外事向来是没有什么要求,也就无所谓的跟着张云安去了前面不远处的一家路边摊。
卖鱼摊的摊主是一个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身上鱼腥味极重的一位青年。
青年脸色黝黑,额头上还有一道显著的疤痕,应该是捕鱼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
鱼摊的生意不是很景气,而且那名青年摊主好似对生意也不是很感兴趣,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有两拨被他气走的客人。
客人愤而离去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摊主不愿意帮他们把鱼从鱼缸中捞出来。
盛放那些小鱼的是一口大青缸,缸沿上有一圈瞅着像是水波纹的印记。
两人等到青年再次气走一拨客人后,慢悠悠的走上前,依旧是张云安与人打交道,他问道,“老板,你们这鱼怎么卖啊?”
青年摊主坐在一个小椅子上,也不抬头,手指着身后的两块旗幡,左边的写着,授人以渔,右边的写着,不如授人以渔,等到张云安念完这两句话,青年摊主才抬起头,嗡声说道,“一斤一两。”
青年摊主递给张云安和周天申一人一个小渔网,渔网绑在一根青竹上,大约有十指长,他的手里面也有一个。
“看我怎么做,我只演示一遍。”
说完这句话,青年摊主就练起了闭口禅,再没有从嘴巴里蹦出来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