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子珊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天申二人,将手里的包子全部吃完,“大半夜的来找我们,真是奇怪,说,对我到底有何企图?”
王多沾人小鬼大,一个箭步跳到铁子珊面前,吓得铁子珊从柜台上面直接翻落到了地上,站在一旁的马仙娣将其扶起,并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铁子珊气急败坏道,“王多沾,你干什么,你信不信我削你!”
王多沾双臂环胸,双腿大开,歪着脑袋,看向店铺一角,“就你这样的,谁会看上你,还对你有企图,我看你是野怪看多了吧。”
周天申直接一个板栗敲在小男孩的头上,“我看你才是看多了,瞧你干的好事,不是还要和其他人比赛的嘛,你这又是在干嘛。”
王多沾不服气道,“又不都是我的责任。”
铁子珊咬牙切齿道,“王多沾,你得罪我了,哼,等着吧。”
马仙娣将铁子珊扶到竹椅上,替她揉捏着摔伤的地方,“多沾,你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周天申说道,“我看你们还是先休息吧,聚会就别去了。”
铁子珊手扶着竹椅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去,为什么不去。”
马仙娣苦笑一声,“你们不了解子珊,她就这样。”
王多沾冲着铁子珊的背影,吐舌头道,“凶什么凶,母老虎。”
周天申推着王多沾走出店铺,转身将店铺的门关上。
四人走向不留客栈。
金大山是老槐村的铁匠,一年四季,无时无刻不是在打铁,就是在准备打铁的工具和材料,因此,村民都喜欢称呼他为金铁匠,反倒不知道了他的原名。夜晚很是安静,对于金铁匠来说,这份安静正是打铁所需要的。
为了不打扰妻儿,他特意在自家的院子里挖了一个暗室,将铁器全部放在了暗室之中,平时打铁也都在那里。
早在一个月前,蒙程就拜托金铁匠为他打造一柄刀具,经过一个月的锻造,兵器已经成型,今晚就是开炉的时候。
就在金铁匠和他的儿子金全义在院子里准备工具的时候,从未上过锁的铁门被人推开,两人同时抬头,默不作声的看向门外。
陆安时从外面走进来,白小生和王存远紧随其后,陆安时说道,“金叔叔,好久不见。”
看清来人,金铁匠放下手里的干柴,憨厚的笑道,“原来是安时啊,我还以为是你蒙叔叔,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啊?”
陆安时看向金铁匠的身后,阴影中站着一位沉默的巨人,同样是十四岁,金全义却已经有了他父亲的身高,陆安时说道,“我们准备了一个聚会,想要邀请全义参加。”
金铁匠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全义,还站在那里干什么,人家安时都来了,你也不打个招呼。”
金全义这时才愿意从阴影中走出,与王存远的怯懦不同,金全义的沉默寡言并不是害羞和胆怯,而是他更愿意一个人,一个人打铁,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也是金铁匠愿意教他打铁的原因,因为只有足够专注,才可以做好一件事。
金全义的声音完全符合他的身高,粗狂却又温和,“安时哥,我就不去了,今天我爹要开炉,我要留下来帮他。”
金铁匠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后脑勺上,“你能帮我什么,人家来请你,那是看的起你,还不快过去。”
金全义低着头,挠着后脑勺,“那你咋办?”
金铁匠捡起干柴,直接扛在肩上,“你爹又不老,自己一个人又不是打不了铁,何况你娘也在。”
金全义沉默的点点头,走到陆安时身边。
陆安时说道,“放心吧,金叔叔,全义很快就会回来。”
四人走出院子。
路上,金全义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开聚会?”
白小生解释道,“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是修道者了,所以今天先庆祝庆祝。”
金全义不解道,“庆祝什么?”
白小生摇晃着脑袋,天马行空道,“你想啊,等我们成为了修道者,为了修道,为了早日成仙,一定会花费很多时间的,那个时候,不就没有时间庆祝了。”
金全义说道,“我不想成仙,我只想好好打铁,等我爹娘老了,就给他们换一个好一点的,大一点的房子,好好的照顾他们。”
陆安时拍了拍金全义的胳膊,“这也是我们大家的心愿。”
白小生愤恨道,“王多沾那个臭小子,摆明了就是故意的,让我们找三个人,他们只用找两个人,最后肯定是他们早一步到客栈啊。”
陆安时笑道,“存远不是说,他知道一条小路嘛,存远,你说的小路在什么地方,还没到吗?”
走在最前面的王存远,回过头,紧张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小路,我只是经常在那里看到如翰和三思,而且那里离客栈比较近,不过不知道今天他们还在不在那里。”
白小生打哈气道,“说了半天,那个地方到底在哪?”
王存远扭过头,看了看两侧,“到了,前面一拐就是。”
王存远带着三人来到一条僻静的山路,山路两旁随处可见身上可以发出淡淡荧光的荧光虫。
山路越来越宽,最后竟然可以容纳四辆马车并驾而驱,山路尽头,是一个十米高的大石头,此时,石头上面凿满了小洞,小洞里插着两个灯笼。
白小生好奇道,“这个地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就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王存远提醒道,“小时候,我们不是经常玩捉迷藏,这里就是我藏身的地方。”
经过王存远的提醒,白小生终于想起来了,“哦,我想起来了,你还带我来过这个地方,怪不得看着眼熟呢。”
四人靠近石头,看到两个瘦弱的身影蹲坐在石头前,两人中间还有一个小火堆,火堆上面正在烤着什么,发出阵阵香味。
王存远说道,“那两个就是如翰和三思,他们经常在这里烤东西吃。”
白小生又一次愤恨起来,“这两个家伙,真是太过分了,竟然瞒着我们偷吃东西,还不是第一次。”
白小生提议,四人悄悄地走过去,一定要当面质问他们。
趁着夜色浓重,四人悄无声息的走到两人身后,突然,白小生一脚踹在火堆上,火星四溅,顺带着火堆上面烤的东西也被踢到了一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还不知道能不能吃。
其中蹲坐在地上的一个身影迅速起身,踢出一脚,眼看就要踢中白小生的小腿,陆安时却在这时从中作梗,拉着白小生退到一边,急忙开口,“如翰,是我,陆安时。”
这时,另一个人影也迅速起身,摘下灯笼,照向身前,陆安时笑着看向两人,“如翰,没想到你的修为又提升了。”
蒙如翰是蒙程的儿子,从小跟在父亲身后,对于习武与修道,可谓是耳濡目染,虽说比陆安时要晚一点到达人才境,但是陆安时的岁数要比他大,仅凭天赋这一点,就连陆安时都承认自己不如他,虽然少年难免有些心高气傲。
蒙如翰侧过身子,斜眼瞥向躲在陆安时身后的怯懦小生,不急不缓道,“你要赔我一只烧鸡。”
陆安时知道蒙如翰的秉性,虽说有些心高气傲,但是同为一村之民,又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自然不会真的和白小生计较,但是白小生这次着实有些冲动了,让他受一些教训也好。
只见白小生从陆安时身后走出,捡起已经沾满泥土的烧鸡,剔去上面的土块,大口吃着,“看,又不是不能吃。”
武馆少年没有多言,他自然不会真的和白小生作对,自始至终,他的对手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谢绝了父亲倾囊相授的好意,而转投他门的陆安时。
武馆少年转过身,第一次和陆安时正面相对,“有事?”
陆安时向前踏出一步,“想找你们参加聚会,就在不留客栈。”
武馆少年同样向前踏出一步,“何事?”
陆安时沉默片刻,最终向后倒退一步,“明天他们也要开始修道了,今天就当是为他们提前庆祝。”
武馆少年活动手腕,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走吧。”
手提灯笼的瘦弱少年跟在武馆少年身后,和他一起穿过石头旁边的一个等人高的洞口,其余三人得到王存远的准确回答后,也相继穿过洞口,洞口后面也有一条小路,看来这才是王存远口中的那条近路,小路很短,尽头就是不留客栈的后院,武馆少年轻车熟路的推门进入,剩余五人紧随其后,等到他们一起来到客栈七楼的时候,就听到王多沾的笑声,“他们来晚了,是我们赢了。”
听到这话,武馆少年停下脚步,等到陆安时走过自己身边,才又迈开步伐,武馆少年轻声道,“你应该早一点找我。”
陆安时满脸歉意,早一步迈进亭子里,“是我疏忽了。”
十人落定,围坐在一张长桌子前,桌子上摆满了点心和酒水。
王多沾拿起酒壶,给每一个人都倒了一杯酒,酒的味道很淡,微苦中带着一点槐花味,周天申微抿一口,味道不错,可以说老少皆宜。
喝过酒,话匣子就算是打开了。
第一个酒后乱性的是最爱占小便宜的王多沾,只见他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摇摇晃晃的走到亭子外,王存远有些不放心,害怕他从楼上摔下去,便始终跟在他身后,王多沾迈着小碎步,疯癫似的唱道,“苏三离了洪洞县”
“唉,准时跟去年来村子唱戏的戏班子学的。”满脸通红白小生吞咽下嘴中的黄色糕点,杯酒润喉,“不能喝,就别喝,嗝,逞什么英雄啊”
咚的一声,白小生的脸和桌子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坐在他对面的两个姑娘,一个脸色微红,手脚安分,眼神却不客气的迷乱开来,另一个则是四仰八叉的躺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空酒杯。
马仙娣算是老槐村的大家闺秀,平时除了跟随父亲去天香县卖货之外,几乎很少出门,此时她正挺胸抬头的坐在椅子上,嘴巴有些打瓢道,“我说,子珊啊,你这个脾气可不行啊,你这样会嫁不出去的。”铁子珊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躺在椅子上,彻底昏睡了过去。
武馆少年从下跟着父亲习武,酒量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了的,当陆安时喝下第三杯酒的时候,他的手边已经堆上了三个空坛子,陆安时放下酒杯,不想再喝,武馆少年看了他一眼,一仰脖,又喝了半坛子,陆安时苦笑一声,“又没人给你抢,喝那么急干什么?”
武馆少年自小少言,此时更是没有话讲,只是一个人,自顾自的喝酒,吃糕点,没有得到回复,陆安时也不会觉得自讨没趣,比起举世无双的修道大能者,他更愿意做一位手持双剑,背靠娇娘的逍遥剑客,这也是他为何会拒绝蒙程的原因,不是因为蒙程境界不够,实在是两人不对脾气而已。
从走进亭子,就把灯笼放在脚边的瘦弱少年名叫万三思,是村中帐房先生万历的儿子,自小跟在其父身后,过百天的时侯,万历还为他打了一个铁算盘,一直被万三思背在身后,现在他正蹲在椅子上,手里玩弄着那铁算盘,嘴里叨咕着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话。
酒逢知己千杯少,周天申望着杂乱的八仙桌和窘态百出的同伴,心里又想起了在锁沦的那些日子,又想起了他的好朋友,天首座。不知道它是不是也在天首大陆的某一个角落?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周天申他们是被王不留和白胖子挨个送回家的,躺在木床上,手里是那本依旧崭新的聊相和,聊相和里曾讲述了一位剑客短暂的一生,虽然他不是书中的主角,但是他的所作所为足以令人望而生畏,他是最后一个死在女鬼手上的修道者,也是第一位将女鬼打成重伤的男人。
无名山,距离老槐村不足百里的一座小山峰上。
山峰顶上躺着几个被开膛破肚,死不瞑目的中年汉子。
蒙程站在一旁,身边是王在留,王不留和周前几人,蒙程沉声说道,“这是这个月第三起命案了,血迹还没干,应该是刚出事不久,不留,听到什么没有?”
王不留摇头,“没有,对方行动很快,我只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只听到一点声音,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蒙程说道,“怎么会有人来到这种地方?”
周前提议道,“还是先将他们入土为安吧。”
蒙程握拳,“这个距离,已经危急到了村子,必须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