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问西祖上原是在距雁落城半月路程的棠雨城,从他曾祖父那一代起,开始做水上营生。靠着曾祖父的拳头打出一条水路,将棠雨城特有之物,通过水路运往别处。
起初,只是在两城之间运送。后来生意渐渐扩大,运送的物什种类也愈渐增多,谈家就从最开始的一艘船增加到两艘,直到谈问西祖父时,已有五艘货船。
生意在谈问西祖父手里又做大不少,当时的谈家若依着这个势头下去,成为棠雨城中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指日可待。
谈问西的曾祖父和祖父都是经商的一把好手,奈何到他爹这一代,四个儿子,要么只知花天酒地、醉生梦死,要么就是喜得清闲,毫无从商之筋。
谈问西的父亲便是喜得清闲之人,是以,好好的一个生意交到他爹这辈人手里,分得分,抢得抢,视金钱如粪土的就不屑一顾。
而后谈家就自此没落,往昔荣富如过眼云烟,转瞬即散。
再厚的家底,若是只出不进,也终有耗尽之日。
后来,谈问西那好赌的三叔四处欠下银子,还不上钱便被人追着打,扬言若三日内再不还上,就卸他一只臂膀。
这可将他三叔吓得不轻,先去找分家时得了大份的大哥。但那大哥整日流连烟花之所,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拿给他使,三两句话便将之搪塞过去。
既然大哥不给,那就去找分得也不少的二哥。那二哥却是个爱财如命的主,连门都没让他进,就叫执事将之打了出去。
走投无路之时,他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弟弟,也就是谈问西的父亲。
这个弟弟生来就爱吟风叹月,常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有则有,若无也不强求,能糊口把日子过下去就成。
虽然这个弟弟当时在三个哥哥的压榨下分得最少,且主动将货船让与了三位哥哥,但也足以还上他欠下的银子。所以,谈问西的三叔便找上门来。
谈问西的母亲是个柔情女子,只要夫君决定之事,她断然不会反对。
而她夫君的决定便是将家里的钱拿给三哥,到底血肉至亲,怎能忍心看着哥哥受断臂之辱。
于是,这个不谙世故的弟弟将家里一半的银子都拿给这个山穷水尽的至亲之人。
可是,一个人犯的错误若是太容易被原谅,行的恶事太轻易被化解,他便不会明白恶果终将自食之理,反而会贪惏无餍,欲壑难填。
没过几日,这个在弟弟面前立誓永不再入柜坊的三哥又一次欠下比上次还多的钱。
这一次,他直接来找谈问西的父亲。
谈问西的父亲既痛心,又不解,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算他抵上全部家当,都还不清这个执迷不悟的三哥所欠下的赌债。他虽不爱钱财,却有妻儿要养,断不能让年仅七岁的儿子去做街上行乞的行当。
这一回,谈问西的父亲也再无能为力。
因为没有救得三哥,谈问西的父亲整日里愧疚不安,茶饭索然。
不过,他在这里扪心难安,而他那狗急跳墙的三哥却暗地里将自己所欠的银子尽数算在弟弟的头上,欲联合柜坊的人强行来抢。
幸得他那良心未泯的二哥暗地里托人将此事告知于他,他这才知晓,自己竟已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
他一边想要质问,一边又胆怯,最后与谈问西的母亲两番商议之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显然不适用于亡命之徒,为今之计,只有走,带上余下钱财离开棠雨城,走得越远越好。
于是,一家三口带着个驾车的小厮,漫无目的地行了半月有余,最终停在雁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