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三哥顺顺当当坐上的是六哥从十五岁就开始渴求的位置。　　六哥不懂父皇，父皇亦不懂六哥，三哥不懂，朔儿不懂，全天下人都不懂，但他懂。　　昌金六年，封洪氏为后。大典之上，一派歌舞升平。　　六哥向他举杯邀饮，眸色熠熠，仿佛掌控一切的王者。而他的不明所以直至座上的新后向亲王赐酒时，才在洪氏的眉眼中找到答案——她是六哥的人。　　既已如此，还能怎样？叹息、无奈齐齐涌上心头，皱紧的眉不能再做什么挽救，他的情感他的回忆他的懦弱都在为他营造一个“六哥会回心转意”的假象。　　直到昌金十年这四年里，频频传来六哥或明或暗出入京都的消息，不知何时他王府书案上铺设的宣纸上已赫然“仲”也！　　同年秋末，萧氏陨天，六哥披麻戴孝仅三月便因云南受扰而离京，却带走了太妃顾氏。　　次年冬，云南王携顾氏棺桲回京，那日六哥顶一身白雪，与素衣白裳的他同立灵堂前院，声线依旧平稳得不带一丝感情：“你的母妃，走得很有气节。”　　脑中嗡嗡作响，手脚冰凉，他以为他的六哥会否认，母妃待他有如亲子！可为什么，他还是恨不起来六哥，甚至任凭六哥的背影越行越远。　　昌金十二年初春，三哥武惠帝因病天逝，儿女中继承者仅有与洪氏所生的朔儿一个，是为太子。　　太子东方朔六岁继位，年幼而难掌朝纲，太子师与外戚洪氏勾结，玩弄朝政，目无纲法。迫使云南王起兵北上，以清君侧、以正朝纲！不可不谓师出有名。　　直至云南军过处无不怨声载道、民不聊生;直至云南军战处无不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他才醒悟：是他的错。　　请命率领北野军一路南下，这只曾为先帝开创过江山的淬毒利刃被雪藏在顾家打磨了这么些年，一旦出鞘势必如狼似虎，掠不遗骨。这一路上，他以安浩瀚星辰，在心里祈祷着曾经的少年能悬崖勒马，不是他依旧懦弱，而是不想最后与他的六哥戎马相见。　　渤州一战，他带的是自己的亲卫军而非北野军。　　六哥立于高墙之上，铁甲森森，红袍猎猎。当年的细瘦少年已被英姿勃发却戾气深重的千军将代替，发气肆意飞扬，声线一如既往的沉如重鼎：　　“安之，弃我去者不可留。”　　他在城下，身后是多年来对他忠心耿耿的亲卫军，他问：“六哥，此时劝你收手，可还算晚了？”　　城上人的沉默，相对着城下人的屏息。　　“安之，我以为世间你最懂我......”话音未落，如雨的利箭随手势的落下铺天盖地而下。　　八百亲卫，尽数折损于此。　　他赌输了，这场用八百条鲜活的人命下的豪赌，终究是输给了六哥对他的不信，输给了他的天真。　　回忆里的挣扎疯狂撕扯着顾北望的意识，最后一秒，他视线里出现了一只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