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迷糊间似乎看到了宫苑蜿蜒,烟斜雾横间有人影约晃动。 顾北望的意识回到了那段不忧世事的时光里,那时他不姓顾,也未受封北望王。 他叫东方北,父皇尚在位,年号仍然是初武。 有个少年细瘦单薄,用不大的手使不大的力紧紧拉着他,躲过宫女太监们的眼,骗过看守宫门的侍卫,只为了一场异域人在永安城都举行的焰火盛会。 他唤那少年一声,六哥。彼时的他们,还能看进对方干净而明亮的眼眸中。 六哥没有母妃,即便那个女人尚在人世。 记忆里他六岁,六哥十一岁时,就一同住在安和宫了。而那之前,六哥从未与自己的母妃萧氏一同生活过,六哥的老太监说,六哥出生后的第三年,就被父皇一道旨意过给了当时盛宠不衰的何贵妃。原以为生活就此下去,再无其他,然从两年后何贵妃怀上了龙种起,一切,算上天开了个玩笑。 也曾暗自决定从今往后六哥便是他的六哥,母妃也是六哥的母妃。 嫔妃顾氏,一向是个慈爱有加的母亲,与他一般欢喜六哥的到来,相守在这安和宫中,倒也与世无争,与人不夺地安稳过。 即使早知道有些东西的厉害,只需一眼便深陷其中;早懂得有些想法的荒唐,就从此不再去思量;早发现有些人的表乖里张,却懦弱得不敢去撕开那层伪装的皮。 初武三十八年,他十岁,六哥十五岁,束发年际。那日阳光之媚,印象最深的,不是六哥束发后的俊冷面容,亦不是迎接六哥入朝的马车之华丽,更不是父皇对母妃教导有方的赏赐,而是六哥看向那方宝殿时眼中炙热灼烫的渴望! 此后,他便明了:六哥,从未甘心。 往后的时日里,六哥不再与他嬉戏玩闹,老太监给六哥请来师奴教习,再不见六哥高兴时高谈阔论、气愤时横眉竖目,渐渐隐藏了所有情绪。 六哥十七岁,何贵妃的皇子被查出并非龙种,欺君大罪,满门抄斩! 即便隔着诸多宫殿行道,他也能听到何贵妃凄厉的哭喊,而母妃对他与六哥相见的阻隔却至今才懂得。 后来六哥受旨入太学院陪太子三哥读书。从安和宫离开时只带走了一只红木匣,匣内装着萧氏的玉佩。他还是偷偷逃出来送六哥了,临行前,六哥赠与他一把名为青执的剑,如初到安和宫一样站在他的身旁,声线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安之,于我东方仲也而言,谋事在人,成事亦在人。你且记得,弃我去者不可留。” 一字一句,勾勒出的是不再陪他一起饮酒的六哥。假若事态没有那么严重,他还是会选择装聋作哑。 初武四十一年,父皇天逝,三哥继位。 次年六哥受封云南王,他受封北望王,年号为昌金。 一个云南,一个北望。原来就连温良谦恭的三哥都防范着六哥,还怕他会成为六哥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