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冰寒冷凝的深夜,秦桑孤身枯坐在床铺上,迟迟没有入睡。她有预感,这一晚,窦大哥会来。
果然,更夫才刚敲过了二更,秦桑便耳尖地听见了一丝微不可闻的窸窣声。她立时站起身,大步走出了屋门,然后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堂屋的大门,便看见漆黑的夜,冷风如霜,那个人身形高大,一如既往的披着一袭大氅,昂首站立在她家的庭院里。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一豆昏黄,秦桑满怀期望,眼巴巴看着窦丞璋。
窦丞璋长得这么大,虽因着这张脸频频遭人窥视,可敢这般正大光明盯着他死劲儿瞧的,却是屈指可数。偏他想要发火,却莫名的忍耐了下来,于是偏过头轻咳了两声,缓声道:“你别急,容我慢慢说。”
秦桑这才回过神来,忙撇开眼睛,不敢再盯着窦丞璋看。可她心里太过渴望了,于是几息过后,她又情不自禁盯向了窦丞璋,两只眼里仿佛烧了两簇火苗,几乎要把窦丞璋给燃着了。
好吧,为娘之心,他也是可以稍稍理解的。
窦丞璋微微侧开脸,叹气道:“你这般盯着我,我都不忍心说给你听了。”
秦桑心里一滞,随即涌出些不好的感觉来,眼泪立时盈于眼睫,惴惴不安道:“窦大哥是什么意思,可是茵儿那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窦丞璋目露怜悯,轻轻说道:“孙志贤戒严了渡口镇,我派去的人,已经失去了踪迹。”
秦桑一声哽咽憋在了喉管里,脸上涨得通红,却犹自不死心,可怜巴巴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窦丞璋见她目光凄楚,分外可怜,由不得又软了几分声线,柔声道:“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再者,我派去的人是个好手,最擅追踪之术,他若是有心藏躲,必是不容易叫人发觉了踪迹的。”
不容易发觉,却终归还是会发觉的。秦桑绞着手指思虑片刻,不禁小心看向窦丞璋,迟疑道:“不然,我去渡口镇扫听打听?”说完又觉这法子甚好,于是声音里多了几分迫切和坚定:“窦大哥放心,我一定小心遮掩,必然不会露馅儿的。”
窦丞璋心头一动,不觉眼中微亮。
虽说王如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侠盗,明面上跟他半点的关联也无,可孙志贤到底是这成州的地头蛇,经营多年,眼线众多,若是他察觉了什么,又发现了王若深夜潜入,难说这戒严不是因着他起了疑心之故。
“也好。”窦丞璋忽而笑道:“只是你别急,明个儿我送个人过来,她武艺拔尖,心思缜密,你带了她去,必能保得你周全平安。”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窦丞璋便起身离去。
福庆躺在床上,听见堂屋大门关上,秦姨母也进了东屋睡下,才缓缓出了一口气,合上眼慢慢睡去。
翌日,竟是难得的好天气,虽犹自冷风寒人,可阳光灿然,光线清亮,实在是叫人心里头多了几分敞亮。
因着窦丞璋说要送个人来,于是秦桑打发了福庆两姐妹去食肆帮忙,她却寻了些借口留在家中。
福盈毫无察觉,欢欢喜喜地就准备出门去。
偏福庆敏锐心细,她见秦桑这般行径,疑心她留在家里是为了和那个男人相见。这么□□的,福庆只觉心里“扑腾”乱跳,目光几番犹疑地从秦桑脸上滑过,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没敢说出口来。
推开门,福盈先跨步走了出去。
福庆犹自迟疑着,不免脚步凝滞,忽听得福盈在大门外一声尖叫,心里一颤,忙冲出去查看。
福盈眼尖,一走出大门,便发现了昏倒在路边的那个妇人,忙上前查看一回,回头就见姐姐一脸担忧地奔了出来,忙道:“姐姐,快叫了姨母出来,这有个人昏过去了。”
秦桑闻言忙紧步出去,跟福庆两姐妹一起,将昏厥的妇人扶进了离大门最近的厨房里。
“快,端碗热水过来。”秦桑伸手掐着妇人的人中,很快,那妇人便醒了。
福庆端着热水慢慢喂给妇人喝,一面小声道:“慢点,慢点,别呛着了。”
等着一碗水下去,那妇人仿佛枯苗得遇了甘露,立时就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