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日子了,秦桑一颗心悠悠荡荡,再没个安稳时候,便是哭,她也不敢大声哭,只敢默默流着眼泪,唯恐哭出声来,便再也忍不住那满腔的悔恨和悲意。只是她不愿白白浪费了精力,有那时间坐着哭,还不如多走几步路,多问几个人,不定还能多知道一些茵儿的消息。
可此时此刻,窦丞璋的话却仿佛一捧温软的棉花絮,高高腾起,将她的心软软托起,叫她觉得心安,仿佛有了依靠一般,于是泪珠再也忍不住,一颗接着一颗落了下来,秦桑忽地蹲下身,捂着脸痛痛快快哭了一回。
窦丞璋最是厌烦女人哭闹,原本还皱起眉头,神色间颇有些不满。可看着秦桑哭得伤心,那副死去活来的悲伤情境,却忽地触动了他的心事,他忽然就想起了姝儿……于是扶着桌角慢慢坐下,目光黑沉,容色冷绝,仿佛一瞬间,他又回到了那一刻。
凛冽着清锐寒光的刀刃呼啸而下,姝儿小小的身子随即倒下,大片大片的红色血渍从那刀口处淌出,她躺在地上,眼睛圆睁,死不瞑目地瞪着他……
厨门外,月华如银,冷气冰寒。
福庆扶着门框颦眉而立,寒光灿然间,却见她身上的月白单衣迎风浮动,更显腰肢纤细,身骨娇弱。她正凝目远望,眉眼间似有疑惑,又有些担忧。
厨房的窗格上,新换过的窗纸上明烛透亮,印出两道人影来,一道矮一些,纤细一些,一道却是高大威武,一瞧便知是个男子。
冷风卷过,福庆似乎听到了什么,于是侧耳倾听,只觉哀哀哭泣声微不可闻。她手指纤细白皙,死死抠在门框上,面露出迟疑来。半晌后,又微微叹气,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将屋门照旧关上,轻手轻脚回了西屋。
福盈还在沉睡,唇角淌着浅浅的水痕。
福庆温温一笑,拿出枕下的绢帕缓缓拭去,随即掀开被褥躺了进去。
这般漆黑的夜,寂悄无声,福庆睡不着,只能瞪着眼静静躺着。直到听见了堂屋的门扇微微轻响,隔壁屋中渐趋安静后,她才长舒了一口气,随即闭上眼,慢慢睡去。
翌日,窦丞璋才刚走出卧房,便见冯川急急忙忙行来,见着他便匆匆见礼,着急道:“公子,渡口镇戒严了。”
窦丞璋一怔,不觉心中生疑,不过是丢失了一个丫头而已,至于将整个镇子都戒严吗?思及王如的性子,不觉面上发冷,立时道:“多派人去接应王如,命他们声东击西多造出些事端,引了官兵们的注意,也好叫王如顺利逃脱。”
冯川应了一个“是”字,便迅速转身离去。
窦丞璋却于凝重中闪出几分喜色,能让孙志贤如此心浮气躁大动干戈,想来丢失的必然不只是一个丫头,也不知道王如那贼小子,却把孙志贤的什么要命东西给顺走了。
成州都督府书房里,孙志贤愤怒地抱起一个玉净花瓶狠狠地摔在了地下。
瓷片登时四扬飞溅,原本垂手而立的几人忙屈膝跪下,就听孙志贤愤怒道:“都是白吃干饭的废物,废物!”
几人立时将头垂得更深,整个身子都伏在了地面上,哆哆嗦嗦的,倒好似寒鸦失窝,又逢大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