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所有期待中的节日,中间的日子再怎么煎熬,还是就在那一天如约而至了。梁真前些天就备好车马准备回家,然而到了宫门口却被拦了下来,他下车见拦住他的是几个卫兵,想来不过是误会,于是解释说:“我是康乐公主的侍卫梁真。” 其中一个侍卫上前抱拳行礼:“末将见过梁侍卫,陛下昨日下旨,您不得出宫。” “陛下?为什么?”梁真不解:“可我早已回禀了公主殿下,皇后娘娘也给了令牌。” “这······属下们不过按吩咐办事罢了。”那侍卫看起来知道的也不多,见梁真说的有模有样,也不知该怎么办。 梁真只觉得是个小误会,毕竟高嵘醉酒后也不是没做过些匪夷所思的事:“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陛下根本没有过问我回家的事。” “可昨日陛下的确亲自来吩咐过了。” “亲自?”梁真不太敢相信,按高嵘的性子,什么事能让他亲自跑一趟。 “梁侍卫,小的们也不敢胡诌,您就别为难咱们了,万一是康乐公主突然不乐意了呢。”另一个卫兵上前解围。 “怎么会······”梁真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他让侍从们在此等候,自己纵马去找高嵘。 他刚到雍坤宫门前就被高嵘身边的侍卫拦了下来,说是高嵘在接见大臣,此时不能进去。梁真心头顿时凉了半截,高嵘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会召见什么人,眼下这大清早要见哪门子大臣,分明只是不想见他而已。他立马转头去漪岚殿找澄琉。 澄琉方起身,还在梳洗,梁真自然也只能耐着性子在外等候。女子梳洗都是要费一番时间的,更何况今日有宴会,所以直到日上三竿澄琉才叫人来传他进去,梁真强压着胸中的不平,问:“殿下,臣今日出宫回家省亲,为何却被几个卫兵拦下了?” 澄琉还在挑耳环,一串一串地放在耳边比,又一串一串地乱仍在妆台上弃之不顾:“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吧?你不是还有母后给的令牌吗?” 梁真听着这话只觉讽刺,然而他不敢造次:“宫门的卫兵说陛下昨日亲自下令禁止我出宫。” “父皇?”澄琉正在两副耳环中犹豫,一时腾不出多的精力去回答。 “是,殿下。”梁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澄琉终于还是选了一副白玉葫芦耳环,她细细想了想,对梁真说:“宫门的卫兵顶迂腐,向来只听父皇一人的命令,我也说不上话。” “那殿下可否去问问陛下?” “我——”澄琉马上要去赏菊,她不想迟到,于是搪塞:“父皇眼下只怕还未起身吧?” 梁真见她分明不想帮忙,心下了然,但念及许久不见的父母,也还是不愿让家人空等他一场,于是最后忍辱负重般地一答:“臣方才去的时候,说是陛下在与大臣议事。” “与大臣议事?”澄琉顽皮地笑了:“那他多半是不想见你了。” 梁真见她一脸玩笑的神情,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只好行礼:“那臣告退了。” 澄琉并未察觉梁真今日有什么不对,她的心思都在赏菊大会上,听说晋国的使者也会来,听说那是一个丑陋矮小的人,澄琉很是好奇。 梁真随便遣了身边的一个侍从去召回宫门前等候的车马,自己无力地瘫坐在胡床上。为什么?他早已告了假,他们却能随意反悔,他不过想在中秋佳节回家团圆罢了!堂堂七尺男儿被这样戏弄,他几拳打在雕花的红木桌上,桌子沾染他手上的血,颜色变得更加凝重浑厚,那桌子反而更添了分神采,他冷笑,宫里本就是个吃人肉吸人血的地方。 澄琉到了御花园,看见已经有不少受邀前来的贵胄家眷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天,一路走过,不断有人向她行礼问安,不过这些都没意思,她东张西望地想看传说中的晋国使者,却一直没找到,一时兴趣骤减。 虽然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但看见周围如此多的陌生人,澄琉也不免感到局促,她远远地看见姐姐端坐在凉亭下与几个贵族女子说笑,正准备去找她,然而方才走了几步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人拦住:“康乐公主。” 澄琉并不认识他,以为不过是被父母胁迫来向她问安的某个贵族子弟,于是随意把头一点,就当他俩都完成任务了。不想那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拜了一拜:“臣宰相岑谦之子岑于扬拜见康乐公主。” 岑谦的儿子?那不是岑歌芮的兄弟?澄琉问:“你是岑侍女的兄弟?怎么从前没见过你。” “劳烦公主挂心,臣自幼随母亲住在雍州,近年才入京。” “哦——”澄琉的视线绕过岑于扬,去看澄珪,却发现澄珪已经离开,于是也不急着去找她,继续和岑于扬闲聊。 ······ 澄珪悠闲地坐在假山后的一个僻静处,轻轻吹开茶水上的浮沫,然后朱唇轻启:“说吧,都到听到些什么。” 绿蜡低声回禀:“殿下,奴婢已经打探清楚了,岑侍女打算冬狩的时候在康乐公主的马上做手脚。” 澄珪摆弄茶杯的手一滞,抬了抬眼皮:“你可知道具体是什么手脚?” “似乎是要在马草上加东西。” 澄珪冷哼一声:“我以为她有多大本事呢,不过这点笑伎俩,也不怕查到她头上。” “到时候不过叫几个奴才顶罪罢了。”绿蜡转而小心地问澄珪:“那康乐公主怎么办?” “看情况吧,”澄珪起身:“那丫头也该吃吃苦头。” “可是——特勒骠发起狂来很是凶猛啊。”绿蜡还是有些忧心。 “岑歌芮是个草包,她的计划不过随便命人出宫买点让马亢奋的东西,民间那些药,只怕对特勒骠作用不大。” 绿蜡不敢再多言语,但她不明白澄珪什么时候开始了解药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