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阳光和煦。
午后,玉翠的左腿刚换过药,正靠坐在床头发呆。
“大人,周小侯爷。”门外忽地传来说话声。
玉翠的眼珠子缓缓动了动,瞬间回神。她下意识侧首,朝门帘的方向望去。
一身暗蓝色绸子的少年掀帘而入,大步走进。他唇角弯出上扬的弧度,上挑的桃花眼含笑,一进门便朗声问:“姑娘腿伤可好些了?”
玉翠一眼便认出,这是那位周小侯爷。
越过这位的肩膀,玉翠又看见一人。少年着月白交领锦袍,腰坠蛟龙墨玉佩环,端是龙章凤姿,芝兰玉树。他眉眼清正,眸虽无笑,却自有一股沉稳持重的气质。
他二人光是凭外貌,便可引得少女暗生春怀。
但是玉翠见了他们,却是瞬间后脊背绷直,下意识攥紧了拳。
“姑娘?”周翎又唤了一声,他走近,自顾自拉了张圆凳坐下,“腿伤好些了吗?”
玉翠警惕地点了点头,虽然心知得冷静,可一双眸子还是忍不住在他二人身上打转。他们来……要干什么?
玉翠心中闪过无数猜想。
周翎见面前这姑娘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便笑了声,说道:“姑娘不必紧张,我们又不是什么匪徒宵小,不会伤害姑娘的。”
玉翠根本不信他的后一句话。诚然,他们非匪非贼,还是领兵的贵族子弟。可是,玉翠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对异类就可能越残忍。而从千百年后穿越而来的她,恰好就是这个时代的异类。
思及此处,玉翠神色越发凝重,唇色泛白,抿得紧紧的。
一阵沉默中,贺元踱步走至榻前。他薄唇轻启,不疾不徐道:“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只有配合我们,你才能真正安全。”
玉翠还是不说话,她抬眼看向站在榻前的少年,眉眼间气质清正,开口的话却是直击人心。玉翠不敢相信任何人,这个时代让她觉得危险。
而只有离开,当无人深究她的来历之时。玉翠才觉得自己能稍安全些。
贺元轻笑了一声道:“若是姑娘执意不开口,他日受苦的也只有姑娘。”
少年将话摊开来说,“姑娘此次离开,应当也见识了一下孤身在外的危险了罢。我大梁虽在诸国中算的上强盛,可孤身妙龄女子却不见得有好运气。”
贺元一顿,意味深长道:“这一点,我想姑娘也该深有体会。”
这话瞬间便勾起了玉翠脑中痛苦的回忆。破旧的茅草屋,昏暗的煤油灯、下三白眼的男人,鲜血、碎陶片、棍棒、锐痛……
玉翠咬紧下唇,脸色发白。她浑身抖得厉害,眼中迅速朦胧起一层水雾,却被自己拼命眨掉。
玉翠不想哭,不想示弱。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她必须坚强起来,没有人能帮她。
贺元的话却并没有停止:“不管姑娘究竟来自何处,是否是细作。只要姑娘肯配合我们,将一切都坦白交代出来。贺某在此许诺,可保姑娘一命。”
周翎也从旁劝道:“姑娘,你也别倔了。何必受那些苦楚呢?依我看,姑娘家阖该养在深闺,过安稳生活才是最妥当的。”
周翎叹了口气,深表同情:“姑娘你说,你爹娘若是看见你两度断腿,甚至险些被歹人所害,心中是何感受?你就不想回去好好与家人团聚?”
周翎缓了下,又道,“可你若是一直不肯开口,那和阿元也绝不可能放你走。”
玉翠垂眸苦笑,笑着笑着又鼻头泛酸,想哭。
她何尝不想念家人,她不过是乘火车出游,却莫名其妙地穿越了。并且归途茫然,回去的几率微小到几乎不可能存在。
团聚?
这个词太奢侈,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先活着,再谈其他。玉翠想,这两个贵族少年虽然看似正直,她却也是不信的。而为今之计,就只有半真半假地拖着。
贺元的声音不冷不热的响起:“姑娘,丑话我先说在前头,你若还像之前一样,凡事一问三不知,不愿配合。那我们的礼遇也不会维持多久。”
贺元声音凉了几分,“此地乃边城,时有战乱纠纷。营中伤患无数,仅姑娘享有独居一帐的待遇。给你治腿伤的王大夫,乃太医院退下来的御医,诊金不说千两,百两也是有的。”
玉翠半垂眸,耳边听着这位少年将军的话,心绪复杂。
贺元低头睨她,道:“我们对你,算是仁至义尽。姑娘,你也是时候该作出选择了。我们的耐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