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根本就不在乎暴露与否，那倒也好说。

可天监府在九剑镇的行动非常隐秘，其中几名吏员在九剑镇混的也还算不错。

为了防止自己的身份暴露，他们只能选择伺机而动。

此举也的确是出于无奈，姜赟也能够理解。

所以他一直没有再对他们下达指令，甚至包括他要调查鬼庄的存在时，也是如此。

只不过这一次，他是不得不去调查了。

一方面，黄山长老的态度暧昧，是战是和，现在还没有一个定论，不过看样子，他目前为止，所释放出来的信号都不是那么咄咄逼人。

另一方面，青山帮在这次的事件力不小，虽然他们那都是马后炮级别的，但也总好过没有。

更何况他们也只不过是一个帮派而已，与鬼庄这种成规模的组织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找不到地方，也怪不到他们的身上。

还有就是，陆君晴那边，也需要自己的帮助。

合作初期，总归是要拿出一些诚意的。

姜赟不知道天监府吏员在九剑镇混的怎么样，但多多少少，他们也应该掌握一些跟大荒山有关的情报。

与鬼庄之间的合作，暂时也不需要他们出力，只要他们把情报交给陆君晴就可以了。

想到此，姜赟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

想起自己之前在京城的时候见到西乡侯，他说他是要来九剑镇传播知识，开堂授业。

他的理由是那么崇高，那么的让人钦佩，以至于在姜赟的眼中，他都成为了圣人一般的存在。

可现实却是这么的讽刺。

那个姜赟理想当中的圣人，实际上竟是一个巴不得将自己挫骨扬灰，希望着那个不被天下百姓认可的王朝再度复兴的……腐儒。

姜赟缓缓攥紧了拳头，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有了一层十分鲜明的割裂感。

这种感觉，让姜赟品尝到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不过还没等他仔细品尝一番这感觉到底是什么情绪所引起的，他就听到后院里传来一声罐子被打碎的声音。

紧接着，他就听到晁广禄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叫你练基本功，你觉得没有用。

好，那么就来点有难度的，但你又不行啊。

习武一道素来都是勤学苦练没有捷径可走，你想速成，你又没那个天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先把基本功练好吧！”

姜赟听着声音，来了兴趣。

晁广禄跟他不算熟悉，但好歹也是给自己治疗过伤势的人。

而他似乎还有个徒弟，自己也只是听谁提过了一嘴，也没更了解过。

反正现在自己要进行下一步的行动，还得等到秦若素醒来，那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跟那个古怪的大夫套套近乎。

据说，他的医术非常怪异，能治内伤，却不能治外伤。

姜赟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听说有这种大夫，这不免激起了他的好奇之心。

于是，姜赟便径直往后院走去，一撩开帘子，就看到摆着一张苦瓜脸，在院子中央扎马步的冯祥。

他的脑袋，还有两条大腿上各摆着一碗水，地上还有几块碎瓷片，地面上甚至还有水渍，这说明之前他已经打了一个碗了。

在他的对面，是坐在磨盘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本医书看着的晁广禄。

这个人平时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做，可一个不会治疗外伤的一声，研究医书又有什么用呢？

待到姜赟仔细一看那本书的书名，好么，原来是一本叫做医仙逸史的书。

凡事这种名字里带逸史、趣史……这种听上去就可疑的书籍，大部分都是一些描述男女之事的，令人脸红心跳的淫秽禁本。

当然了，官府对于这种书籍管束力度，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完全禁掉，那是不可能的。青楼都还在大街上开着呢，卖几本小黄书又害着谁了？

只不过啊，去青楼找妓女，那叫风雅，家里若是有这两本小黄书，那可就会被人批为下流了。

姜赟也搞不懂这是根据什么来判断的，不过他倒是能搞懂一件事，那就是晁广禄手里捧着这本书看，肯定不是冲着钻研医术去的。

姜赟一从大堂那边走进来，晁广禄就手忙脚乱的把那本书扣在了磨盘上面。

“殿……晋王殿下……”

在这之前，晁广禄可是没给过姜赟什么好脸色的。

与其说是他没给姜赟好脸色，倒不如说他对官府的人普遍没什么好感。

晁天碧当年就是一个行走在法律边缘的人，他的诉求是官府无法帮助他的，所以他自然对官府充满了意见。

而他看待官府的态度则被他的徒弟顺理成章的继承下来，因此，晁广禄之前面对姜怀仲和姜赟的时候都没什么好脸色，尤其是姜赟还害的他不得不从之前安稳的生活中逃离。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现在忽然摆出一副尊敬的态度，姜赟就知道，这肯定是那本书的缘故了。

伸手去拿那本书，但晁广禄却是快他一步。

姜赟笑着明知故问：“这本书上写的什么？”

“没什么……”晁广禄扯着嘴角笑道：“就是一些……一些关于某个大夫的故事罢了。”

“哦？大夫的故事？”姜赟挑了挑眉毛：“那，晁大夫你是在钻研医术咯？”

“没错，没错……”晁广禄立马顺着姜赟的话头说了下去：“我这是在进行学术上的研究，不愧是晋王殿下，慧眼如炬，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呀！”

姜赟笑呵呵的也不揭穿他，倒是他徒弟冯祥的双眼之中透露着不加掩饰的鄙夷。

晁广禄随后转移话题道：“殿下今天清晨刚刚回来，不多休息一会儿么？

虽然我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你们几个人回来的时候，脸上的气色都不是很好，尤其是……”

晁广禄说到这儿，目光瞥了眼姜赟肩膀上的伤口。

他随后继续道：“尤其是殿下您的身上还带着伤……虽说我对治疗外伤并没有什么经验，但是根据你最近几天的经历来看，我还是建议你好好的休息一番，养足精神比较好。”

还有一点，晁广禄没有说，那就是之前他跟姜怀仲，关汉平两人，对姜赟那奇妙状态的猜测。

他认为姜赟通过某种方式，吸收了不少原本并不属于他的内力。

而在姜赟使用这些内力的过程中，就像是在读一本颇具影响力的书一样，他的思想会不由自主的发生一些微妙的改变变得和写出这本书的人一样，甚至成为第二个他。

但姜赟自己，对此似乎还并不知情。

而晁广禄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告诉姜赟这件事。

涉及到内力，这种本身的存在就已经可以说是玄幻的东西，再去讨论它所能造成的影响，这就更加玄幻了。

姜赟笑着说道：“我现在不就是吗？只不过刚刚醒过来肚子有点饿，所以就想着下楼来找点东西填饱肚子。

再说了，我也不打算再睡了。

要是睡到晚上才起来，那晚上还睡不睡了？难不成还要我变成夜猫子吗？”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晁广禄急忙解释道：“我就是……”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姜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就是忍不住想去捉弄一下身边人的这种小心思。

之前的他可不是这样的，而发觉了这一点的他，内心深处，不免感到了一丝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