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人不多,维可站在店门口,逆着人流,垂眸问:“你愿意把我的名字刺在你身上吗?”
木子愣了愣问:“疼吗?”
维可笑了笑,拿手揉了揉她的头:“会有一点,像蚂蚁咬过一样。”
木子点了点头。
维可亲昵地拉起她的手,“我也会把你文在这里,你永远在我心里有着最重要的位置。”他把木子的手掌放在他心脏的位置。
木子笑了笑,进了刺青店,维可和刺青师在那里交流,木子就坐在那里,左右观望。
刺青师:“这个设计怎么样?”
维可:“可以。”
维可:“那木木,你先来。”
木子:“好。”
尖锐的针刚扎进去,一滴鲜红的血液就冒了出来。
“上官木!你在干什么!”
刺青师愣住了,木子也愣住了,转头看着站在旋转楼梯间,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是刀子一样的尉迟。
“你居然堕落到这种程度了?你才十四岁!你在干什么,你不知道吗?!如果你今天将这个男的的名字文在你的身上,以后你们分手了,这个东西就会一直把你钉在耻辱柱上的!没有人教过你吗?!”
木子收回手臂,转过脸问:“尉迟,你怎么会在这里。”
刺青师是个美丽的女人,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她是我男朋友的妹妹,找我,让我和哥分手的。”
维可抱着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眼尉迟,嗤笑道:“棒打鸳鸯,一打打俩啊。”
维可:“木木,别理……”她。
哪知道木子站起身,看了一眼尉迟,转身出去了。
维可追上去问:“你不文了?”
木子点了点头。
“你他妈就因为这个女的说的狗屁话,你不文了?”
木子挣脱了束缚。
再见到维可,已经是两周后了。
木子发现维可劈腿了,他抱着一个身材丰腴的成熟女人,把她压着车门上拥吻,很激烈,木子站在那里,从包里掏出一颗白色巧克力,嚼了两下。那是维可送的最后一颗巧克力。
维可远远地看着木子,一句话没说,直接上车了。
木子把巧克力纸丢进了垃圾桶,看着红色轿车的尾气。
之后,在学校再也没见过维可了,大概又过两周,深夜十二点,木子的电话响了,维可说想见她一面,木子悄悄潜出寝室,翻墙出来。
看着维可站在那里。
路灯昏暗,维可站得很远。
那天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黑色的裤子,看起来很有俊秀公子的意味。
维可挺好看的,木子心想。
“上官木,你爱过我吗?”
木子看着站在神色不辨的维可,想了想说:“爱太沉重了,但我是喜欢你的。”
维可低低地笑着,“那你喜欢过的人,可真多啊,连巷子里的流浪狗流浪猫,你也喜欢。”木子皱了皱眉头,又听见维可继续说:“你的喜欢太廉价了。”
维可慢慢走过来,木子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她总觉得今天晚上的维可很奇怪,可哪里奇怪,木子说不清楚。
“你愿意跟我走吗?去美国,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在美国十六岁就可以结婚了,再等两年,我就给你一个真正的家,你陪着我好吗?”
可维可还没走近,木子已经退到墙角了。
两人僵持了很久,木子始终没能再说出一句话。
“上官木,再见了。”
“一路顺风。”木子看着维可离开的背影轻声说道。
这晚上,木子躺在床上想,为什么男人都很喜欢做出承诺?
父亲说:回来一定带她去欢乐谷玩。
大伯父说:不用害怕,以后我就是你的爸爸
。
王叔叔对阿姨说:我以后一定会让你和子豪过上好日子的。
叶停说:我们一起去成都读书,然后读同一个大学,毕业后,就结婚。
父亲说完,就再也没回来。
大伯父,最后还是放弃抚养木子,将她交给福利院。
王叔叔还是劈腿了,甚至两个月不到,何阿姨就带着她的女儿住进了原本子豪的房间。
叶停说:你当我放屁吧。
这些都是认识了很多年的人,维可,你凭什么觉得,你比他们更可靠呢?
过了两个月,木子才知道夜色是个大型交易各种新型品的地方,还出了枪杀案,夜色被查封,涉嫌人员众多,维可也出国了。
木子笑了笑,一个连自己都漂泊不定的人,还信誓旦旦的作出承诺。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信了的女人,都成了森森白骨,不再为人。
从那天起,木子就不在吃巧克力了,这种东西,甜坏了牙齿,刺激分泌虚假的多巴胺,根本不会让人的心里好受一点。都是虚假的东西,都是骗人的。
寒假。
木子在成都找了个兼职,冲着3倍的薪水,待到春节当天才回来。
木子回复了林柆的消息,提着白色的行李箱走下台阶,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红灯笼,这么喜庆的节日,看着周围和自己一样形单影只的行人,木子心情就不那么糟糕了。
木子像条随波逐流的鱼下了火车站,意外的看到了站在那里,穿着红色棉袄,扎着马尾的林柆,她跳起来,挥手。
“木子!我在这里!”
触不及防,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怎么才穿两件衣服?不冷吗?”
“还好。”木子想了想,“不觉得冷。”
木子:“你怎么来了?”
林柆理所当然地说:“接你啊。”
木子:“可今天春节啊。”春节这样的日子是要和家人一起过的,而不是和她。
林柆:“对啊,所以接你去我家吃饭。”
木子张着嘴巴,看着站着林柆身后的林柆的父母。
“叔叔,阿姨你们怎么也……”木子那一瞬间,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她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被林柆拉着手上了车,后车厢蹲坐着一只腊肠小狗。
它看见木子汪汪地叫着,欢快的摇着尾巴,木子愣了愣,钻进车厢,抱起了小狗。
“木子,你看林嘟嘟多喜欢你!”
木子咬着舌头点了点头。
林柆笑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围巾,套在了木子的脖子上,木子抬起头看着林柆粉嘟嘟的脸。
“你知道的,这围巾太丑了,谁也不要,就勉强送你了!”
木子手摸着这条针织围巾,不管是针线的走位还是样式,都是一年前的那条,原来,原来她是给自己织的吗?
木子那一瞬间,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拿着手挡住眼睛,林柆把双手握着她的手,把两只手按下来说:“不能用手揉,容易发炎。”说完拿起纸巾,慢慢的擦拭木子眼睛的泪水,边擦边说:“你以后别哭了,想哭就憋着。”
木子心里一紧,就听见林柆接着说:“你哭的太好看了,都忘了心疼你了。”
木子破涕为笑:“别逗我。”
“真的好看,像我妈喜欢看的网络里的男二号……妈,那句怎么说来着?”
阿姨笑着说:“美强惨。但木木啊,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你是林柆最好的朋友,以后就把叔叔阿姨家当你自己家就好了。”
木子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想法,到了林柆家,结果发现,阿姨说的是真的,因为……他们全家亲戚都在,还热情的和木子打招呼。
亏的林柆很喜欢她,每天在家里变着花样夸她,天天木子长,木子短,林柆的两个表哥还拉着两个人去商场买了好几件闺蜜装。
之后几乎每年,木子都在林柆家吃年夜饭,读大学后,有两次没去,林柆的爷爷奶奶打电话问:“木木,今年怎么没来?”
再后来,林柆每次吃醋就会说,“你们搞清楚,她是我林家盖章认戳的孙媳妇,我们家连祖坟都拜过了!”
说起清明节,被林柆忽悠去拜祖坟的那次,木子想想都觉得尴尬,不想再提了。
王叔叔和新同事们,迷上了钓鱼,经常不在家,周末早上一大早就出门了,深夜才回来,有时候甚至半夜仍在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寂寞,学的像不像不知道,但真的是钓了个寂寞。
何阿姨的小生意越来越红火了,也经常早出晚归的,何佳佳把一头长发剪了,剪的比木子的短发还短,穿的衣服也是一身黑,黑毛衣,黑裤子,黑棉袄,黑长靴,更过分的是连秋衣秋裤也是黑色的。
木子觉得叛逆期的小孩,真是奇奇怪怪,她讨厌黑色,但不得不穿,因为经脏,而衣服多的何佳佳,啥衣服不穿,偏穿黑色。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寒假,本来也就这么过了,左右也不到十几天了,但何佳佳的舅舅听说姐姐结婚了,便找上门来,想看看姐夫啥样,结果王叔当天紧急任务,何阿姨陪何佳佳在外地参加比赛,晚上才赶回来,于是木子就一个人在家里,给这位舅舅递茶水。
本来相安无事,直到夜晚十一点,木子的门锁开了,木子天生没有安全感,睡觉也很少熟睡,一有声音就醒了,木子努力抑制呼吸,想着是不是小偷,结果她就发现身上多了一条乱动的手。
这位舅舅是个混混,小学学历,好吃懒做,何阿姨早就和他断绝关系了,他呢,四十岁了,老光棍,看着木子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毫无防备就睡在隔壁,细胳膊细腿的,毫无反抗能力,加上大家可能明天才回来,就色从心起,恶向胆生……的被狠揍了一顿。
揍的有点严重,牙掉了三颗,骨头断了一根,鼻子流血了,半边脸全肿了。
何阿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唯一一个倒霉弟弟,被人打的差点半身不遂,再也不能进行人道主义。
木子坐在客厅,王叔叔在客厅抽着烟。
那是木子第一见何阿姨撒泼,也是第1次不理解,叔叔为什么要和子豪妈妈离婚,和这个风风火火,说话夹枪带棒满身是刺的女人结婚。
男人不都喜欢温柔温顺的女人吗?难道中老年男性和其他男性的审美不太一样?
“她一个姑娘家,要是衣服穿好,我弟会想强奸她吗?”
“她要是不做什么性暗示,给我弟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上官木,怎么会有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就是想把我从这个家赶出去,把何佳佳赶出去!你是怕何佳佳以后继承王铁的遗产是不是?!”
木子呆坐在那里,她很想说,即使没有她,王叔叔的第一继承人依然是王子豪,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
魔音穿脑中,木子想着,世界,毁灭吧,烦了。
等高二分班的时候,木子发现,这个理科几乎满分的顾骊,居然选了文科,还和自己分到了一个班,她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还是她害怕,害怕她分到理科班再被欺负?
毕竟理科班男生多?
还是,就是凑巧而已?
于是,当再次成为同桌的时候,木子单手撑着脸颊,转脸看她,顾骊耳朵烧红一片,低下脸。
这人,怎么回事,动不动耳朵就红了?
这是害羞?
她又不是男的,看一眼怎么了?有什么可害羞的?
维可走后,木子的成了真正的校霸,她发现当校霸居然是挺好的事情,可以蹭吃蹭喝,只需要,今天帮这个小弟和那个学校抢她女朋友的小混混打一架,明天罩着这个有钱常被欺负的低年级小朋友,顺便再收收保护费。
怪不得,社会上那么多人,不好好工作,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下九流,这可比洗盘子,当服务员赚的多多了。
今年开始,王叔叔就没给木子汇钱了,不过看着卡里存的几大千,木子觉得自己只要不买衣服裤子鞋子,就在食堂吃饭,也够用了,而且平时都是一起玩的兄弟请客吃饭的。
当木子把高年级收保护费的混蛋按在巷子里揍了一顿的时候,她万万没想到又看到了尉迟。
这人好像总是能撞见她难堪的时候。
她正背着书包,穿着一件黛青色的长衫,看起来有几分清尘脱俗的感觉,旁边站在她的哥哥,一年多不见,他身量好像张开了,显得更丰神俊秀了起来,木子松开手,突然有些无所适从,她看着尉迟和她的哥哥。
尉迟看着她,拉着她哥哥的袖子转身离开了。
木子唯一担心的是,尉迟告诉林柆,据她所知,两人现在在同一个高中,还在一个班级。
尉迟会不会告诉林柆,告诉林柆,她曾经愚蠢的答应一个男人,去刺青店文身,现在还学学校外的小流氓一样,打架。
林柆曾经为了木子早恋的事,绝交过,这两件事加起来比早恋可严重多了!
木子开始感到害怕。
害怕失去。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给林柆发了个消息,试探地聊了几句,发现尉迟并没有告诉林柆。
林柆:你说尉迟啊,她去成都参加物理比赛了。
木子:你能把她联系方式给我吗?
把尉迟约出来,木子是不抱希望的,所以当尉迟真的和她在布克书店见面的时候,木子刚想说话,尉迟就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自顾自的开始在书店转悠了起来,木子跟在她后面,然后尉迟就这么拿起一本百年孤独看了起来。
全程一言不发,木子盯着她,尉迟毫无反应的就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品茶,扶着眼镜,木子吸了一口气。
她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给尉迟发的消息。
木子:明天你有什么行程安排吗?
尉迟:有。
木子:……什么行程?
尉迟:看书。
木子: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所以……
是真的看书喽。
直到天黑了,尉迟终于看完一本书了,她把书放回书架,回头看了眼木子,看着木子手里捧着的风雨飘扬二十年,嗤笑了一声:“你是选个书名来配我吗?”
木子不好意思地拿着手指挠了挠脸:“百年孤独是魔幻现实主义,我这个讲的是黑帮情仇……”
尉迟是个十足的兄控,她觉得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就是她哥哥了,世界上没有一个凡人能够配的上她哥哥,更别说高中辍学的刺青师,于是为了坚决让她哥和刺青师分手,她居然每周都要到成都视察情况,以及拉着木子陪她一起去书店看书。
看书中,还不能说一句话,偶尔看完了,还要像个家长检查作业一样,看看木子看的什么。
木子一天来回跑市中心觉得真是心累,她终于忍不住的问:“你可以买一本回去啊,或者自己看,为什么要我陪着?”
尉迟看了眼木子:“我之前在书店被扒手盯上了,被抢劫过。”
得了,感情把她当免费保镖了。
不过尉迟做出了承诺:“你放心,你当街揍人的事情我是不会告诉你养父的。”
木子小声的纠正道:“是林柆。不要告诉她。”
尉迟上下看了一眼木子:“奇奇怪怪的像个姬佬一样。”
首先,鱼只有七秒的记忆是不科学的,没有任何一项研究证明鱼只有七秒记忆。这么写……是因为想引出精神匮乏这个点。
其次,斗鱼理论,是我家的长辈在我小时候,养过斗鱼,然后偶尔喝茶和我说了几句,我印象很深刻,不过当时长辈谈论的是更远的什么罗马斗兽场……以及人类灭绝什么鬼的东西……
其实如果认真讨论起来的话,会衍生出无数人类社会的各种问题,写在这里只是简单表达了一下关于校园霸凌,但不打算再深入探讨。
校园霸凌的讨论起来,其实涉及的方案很多,心里不成熟,家庭,社会,学校,权利的滥用和作恶,这里就只是找个切入点,简单说说,不深聊。
关于人牲和献祭其实是夸张的比喻,因为很多身处于这个旋涡里的人,就像身在地狱。大家很喜欢木子,我很开心,她这个人物,夹杂了我太多的私心,也许我们的人生里,都会想遇见这样一个既惊艳了岁月,又温柔了时光的人。
由衷的谢谢你们能喜欢我这个一时新鲜随便写的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