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便安抚了一众嬷嬷,并表示所有损失都由她自己负责才罢休,她与锦纹一起去看了那些脸上起疹子的姑娘,大夫只消看了一眼,就开了一副方子,“应当是轻微的中毒症状,无损生命。” 那姑娘倒是有些急,“脸呢!脸上可会留下痕迹……” 郎中沉吟了半晌,“这老朽不敢保证。”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想容也皱了皱眉,她开的便是这往脸上用的妆粉生意,若是里面有毒虽不会致死,但若是毁了容,那对于一个铺子简直致命的,她平静道,“大夫可知道这是中了什么毒?” 胡须发白的郎中复又仔细看了看,有些犹豫道,“这倒是有几分像是花粉中毒。” 她一愣,花粉?她不记得往里面加过花粉啊?一般的香粉也就是加入了一些碾碎干花瓣,花粉这种东西比较敏感又比较难收集,应当是不会加入的。 想容给乐坊赔了些银子道了歉勉强把这件事压了下去,她让锦纹回陈府把那个用剩下的香粉拿了过来,自己回到了郁金阁却没有找到想找的人,她随手叫住一个人,“绿沫人呢?” 丫头一愣,“绿沫今日好像是休假了。” 想容道,“你可知她住在哪里?” 那丫头轻轻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想容无奈,接下来的几天这个绿沫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了踪迹,她让锦纹去调查后也无甚结果。 想容有些不甘心,总感觉这背后应该是有什么不对,于是夜里去了郁金阁地下的密室找到了羽季然,羽季然听罢,笑了笑,“这凉州地界上,你能得罪谁,应当还是陈家的把戏。” 她却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说道,“总之你能帮我找到那名叫绿沫的女子吗?” 羽季然把折扇往她眼前推了推,故意露出了上面的一字千金四字,“可以是可以,只是我这价钱可是不便宜。” 想容假装没看见,有些不乐意道,“我们都是自己人,你为自己人办事还收银子说不过去吧。” 他收了扇子正经道,“那好吧,只是最近情况特殊,我已经停了七星斋的一切行动,若是要查,怕是要花些时日。” 想容心道,怪不得陈榕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最近倒是闲的厉害,她定睛思索了一阵,问道,“莫不是你怕姚雁晴查到你身上?” 果然羽季然脸色一沉,想容心道,看来是猜对了,姚雁晴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来了凉州,这羽季然估计是怕掉马才死皮赖脸的跟了过来罢。 她道,“没事,只要你找到了绿沫这个人,我自有办法问出她背后是谁。” 羽季然无奈,“好,你给我几日。” 说着想容拿出了那盒香粉递到了羽季然面前,问道,“你可有办法验出这里面的成分?” 羽季然低头闻了闻,突然打起了喷嚏,急忙放到一旁,捂着鼻子道,“这里面是不是有花粉,我碰不得花粉的。” 羽季然一旁的少年看他鼻头通红,怒道,“你莫不是故意害我家公子。” 想容摊手,我怎么知道他花粉过敏…… 还好羽季然也吸入不算特别多,过了一会就缓了过来,只是有些鼻塞道,“商陆,不得对李姑娘无礼,你拿去看看这是什么花粉。” 那名叫商陆的少年恨恨的瞪了一眼想容,接过盒子,捻出了些粉末嗅了嗅,皱眉道,“公子,这应当是水仙花粉。” 羽季然兴趣盎然道,“哦?水仙花可是出了名的有毒,凡是粘上了花粉和汁液便会造成皮肤红肿腐烂,你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想容一噎,“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况且谁会专门将花粉混入香粉中,很明显是冲着我来。” 羽季然起身道,“那我先走了,你等我消息罢。” 李想容本来以为羽季然很快就能查到那名叫绿沫的丫鬟,没想到整整七天一点消息都没有,至于那些脸上起疹子的姑娘,在她的精心关照下,不仅没有留下疤痕,面色反而还更白嫩了些。 她向那些姑娘们几次三番说明是花钿里不小心混入了花粉才会变成这样,并表示下次不会了,她们倒也是感受到了想容的诚意,接受了她的道歉并决定继续和郁金阁做生意。 想容的腿也渐渐好了起来,大夫说现在可以走路了,只是她走起来还是一瘸一拐的,不大利落。 七日后的一个夜晚,羽季然来到了陈府,他看着在想容床上的小皇子,目瞪口呆一下便缓了过来,“我找到绿沫的线索了,探子在城西的的一处宅子里发现了她的踪迹。” 想容停下手里的动作,“那我们现在去?” 羽季然点了点头,她正打算走时,小皇子拉住了她的衣裳,脸一沉,“你怎么还和他有联系?” 想容无奈的安抚道,“乖,我很快回来,我回来便和你解释。” 小皇子还是死死拉住她不放手,瞪了嬉皮笑脸的羽季然一眼,“你这么晚跟他出去我不放心。” 她没办法,只得抬起了小皇子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乖,听话。” 小皇子脸一红,手就松了开来,她趁机溜走,脸上还挂着笑,果然对小孩使用这招最管用了。 羽季然和李想容两人走出陈府,羽季然似笑非笑的跟她说,“你倒是有些能耐,居然把一个皇子训的服服帖帖。” 她自豪道,“那是,我毕竟是他的姨母,他肯定得听我的。” 羽季然看她的眼神更诡异了些,“皇家的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他们这种人就像是一头沉睡的龙,若是你不招惹便没事,但一旦触及了他们的逆鳞,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容头一回听他这么认真,想起了小皇子的种种事迹,叹了口气,也许林林并不像她想象那般良善,但有一点至少她可以肯定,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两人一路到了城西的那处宅子,发现里面黑灯瞎火的,并不像有人住的样子,羽季然对她道,“你在这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她点点头,就躲在了墙角里,没想到羽季然只是过了一会就回来了,“里面没人,进去看看?” 两人进了屋子才发现这屋子许久不住人了,她皱眉,“你是怎么得到这条线索的?” “是底下的探子看见她进了这宅子,白天没有打草惊蛇,这才打算晚上来看看。” 突然一股冷风袭来,羽季然脸色一变推了她一掌,喊到,“躲开!”一柄短刃就从窗户外面飞了进来,她看着深深插进墙里的匕首泛着寒光。 “不好——这地方根本没有人住,她故意引我们来的! ” 羽季然拔下长剑,本来空无一人的院落出现了一个绿衣女子,正是那消失了许久了绿沫,她也跟在羽季然后面走进了院子,绿沫只是看了一眼羽季然就提着剑冲了上来,她躲在了一旁,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她大叫,“绿沫!你是谁,是陈家派你来的?” 绿沫丝毫不动声色,想容看她的身手不算差,此时跟羽季然打起来也是均势,陈榕曾经跟他说过,浮光公子的武功也算是举世无双,诡异多端。陈家根本不可能请到这样的人,那她到底是谁? 缠斗了一会,羽季然跟绿沫拉开了些距离,绿沫身上已经受了一些轻伤,他嬉笑道,“不知姑娘是什么人,我对女人从来不下死手,若是等我抓你回去就难看了,不如你还是直接交待了吧。” 绿沫手中的剑微微颤抖,“你们是郁金阁的人还是七星斋的人?” 羽季然听到她说出七星斋就突然正色了起来,“哦?看来你是知道七星斋的事情了,既然如此,那今天也不能放你走了。” 他的神色就变的凌厉了起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上去,绕在了她的身后,卸了她双臂的关节,长剑抵上了她的脖子,只要微微一用力,绿沫就会香消玉殒。“说,是谁派你来的。” 郁金阁地下的密室可以算是七星斋很关键的地方了,下面有个巨大的藏书阁,上面记载的都是七星斋史上的机密,若是这个地方暴露了,要转移这些东西想来是个大工程,也难怪羽季然这么紧张了。 一把利剑架在绿沫脖子上,已经划出了一道血痕,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只是神色变得古怪了些。 想容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 她走上前去,看着绿沫脸,伸手捏了上去,果然触感有些奇怪,她用力一扯,那面皮竟是裂了开来,羽季然此时也有些惊讶,想容把那张□□彻底扯了下来。 两人具是一惊,“——是你!” 面具下那张脸两人都熟悉的很,是姚雁晴,只不过跟平时的感觉很不一样,她平日里都是一副爽朗大方的样子,此时却是有些阴沉…… 羽季然盯着姚雁晴,手中的剑一送,叮——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声音微变,“你……你是怎么查到这里的。” 姚雁晴苦笑,“起初我只是怀疑你,一切都太过于顺利了,哥哥死后,庄子欠下了很多债,你又刚好出现帮我们清了债务,我爹为了表示感谢就将我许给了你,你居然也没有拒绝,我向来不相信这是什么巧合,于是就查起来了你。” “你之前跟踪我,也是为了试探我有没有武功吧。”羽季然捡起了剑,淡淡道。 姚雁晴抚摸着脖子上的血痕,神色复杂,“若是没有李姑娘,我也不会这么这么快发现,我觉得在这里遇到她有些奇怪,她又刚好开了铺子,所以我就试探了一下……只是没想到你就是浮光公子。” 感受到了羽季然不善的目光,“姚姑娘,若是我告诉你这真的是个巧合你信吗?我也是来这里才发现他的身份的。”想容黑线,这个锅我不背…… 姚雁晴定了定睛,“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无所谓了,这就是命吧。”说到此处,她渐渐红了眼,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你杀了我吧。” 羽季然捡起了手中的剑,声音里竟也是没了温度,“既然你这么想的话。” 姚雁晴闪过一丝难过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然而她预想的痛苦却没有来,下一个感觉是她被拥在了一个温暖的怀中,耳边传来他熟悉的声音,“傻子,我怎么会杀你。” 李想容看着眼前相拥的两人,猝不及防一口狗粮,皮这一下你真的快乐吗…… 姚雁晴眼中蓄满了泪水,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嘴里还在倔强道,“我发誓要替哥哥报仇的,你若是不杀我,我就只好杀了你。” 羽季然把剑递给了他,轻轻笑了起来,“好,你若是能打过我,就杀了我吧。” 姚雁晴在他胸口一顿猛捶,“你看不起我……” 李想容一脸冷漠的走上前去拉开了相爱相杀的两人,“姚姑娘,若是你不介意能不能告诉我当年令兄的事情。” 提到兄长,她的神色悲伤了起来,羽季然倒是出乎意料的冷静,“我来说吧,当年她兄长受镖局所托接了一批货从京城送往西北边境,我们七星斋同时也接到一个委托去查那批货是什么,于是我派人去查的时候,和他们起了冲突,她兄长应当是和我们交战的过程中受了伤……” 羽季然的表情凝重了起来,“我们当时只是确定了那批货就走了,七星斋没有杀人灭口的习惯,我们要的只是情报,但是过了几日我得到了一个消息,镖局的队伍被全灭了。“ 姚雁晴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嘴唇抖动了起来,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然后江湖上就传出,是七星斋传出了消息,害死了少庄主的一队人马,我觉得很不对劲就继续调查了一下,才知道果然不光是少庄主死了,那批货也丢了。” 姚雁晴听到这里低低的问道,“你当年是觉得愧疚所以才帮了我们吗?” 他果断道,“不,我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这后面有人在操纵这一切,我与你一样,不相信巧合。” 想容听到这里明白了一个大概,“那货物具体是什么?” “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若是什么金贵的物件就罢了,那货物只是一车砂石杂草罢了。” 想容接着问,“你不知道当年买这个情报的是什么人吗?” 羽季然叹气,“那人很神秘,若是知道,我也不必费这么大工夫。”他若是知道,也不必费心隐瞒姚雁晴这么多年。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有古怪,“你有没有想过是官家的人?” 他答,“自然想过,我只是没想明白,有人处心积虑设计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姚雁晴唇色泛白,“我只问你一句,你们当时如何伤了他?” 羽季然任命的闭眼,跟她讲了真话,“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当初派出去的五个人只回来了两个,剩下的都死了。” 想容有些了然,羽季然派出去的肯定是个中高手,既然在她哥那里折了三个,足以说明战斗只激烈,想来受的也应该不是什么轻伤。 姚雁晴眼神空洞了起来,喃喃道,“你可知道,当年我兄长被运回姚家时,连完整的尸体都算不上,他碎成了一块一块,我和娘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拼了回来……”说着又是两行眼泪滴了下来。 想容可以想象当年她们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件事,羽季然看她的神情渐渐有些失常了,怔怔的问道,“你会原谅我吗?” 姚雁晴也是面露绝望,端详着他的脸逐渐回过了神,决绝道,“我能原谅你,但是我原谅不了七星斋和这件事背后的人。” 她说完这句话,就冲着羽季然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回去我就让爹爹取消我们的婚事,你若是决定不杀我,我便走了,从此我与羽公子再无关系。” 姚雁晴真的走了,留下羽季然一个人在那里发呆,想容走上前去晃了晃手,“你是真的喜欢她罢。” 羽季然依旧是一幅痴傻的样子,“我不知道,我一开始接近她只是为了调查当年的事情……” “那现在呢?” “她说与我再无干系了……” “你若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总是有办法的。” 想容长叹一声,这两人一开始都是抱着试探的目的互相接近,最后也不知道是谁试探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