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男子四十多岁,油光锃亮的大背头,苍蝇落上都得劈叉,翘着二郎腿,露出一双白袜子,斜楞着三角眼时不时的瞥向对面。一身阿玛尼的西装愣是让他穿出了地摊货的感觉。
最吸引姚远眼球的是他脖子上那闪闪发光的大金链子,一下子便让姚远想起了自家门前拴着阿黄的锁链。
这做派、这行头,这白袜子,这大金链子……,姚远看着眼前的大金链子心中不自觉的冒出了一个词“俗气”。
姚远身旁穿着西服衬衫,看起来非常职业的老者是他的师父顾建军。
“李总,您这个案子的材料我看过了,证据缺失的比较多,恐怕我们难以满足您的要求。我建议您再去别的律所看看。”顾建军习惯性的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框。
姚远不动声色的在一旁装模作样的做着笔录。
“老顾,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你就直说了吧。是不是嫌我给的钱少?”大金链子向后一靠,弹了下红塔山的烟灰,故意露出了手腕上的绿水鬼,一副土豪的样子。
“李总,看您这话说的。”紧接着顾建军面无表情的看向大金链子道:“我就是这意思!”
一旁的姚远心中有些惊讶,虽然跟随师父的时间不足一年,但他从未见过顾建军如此对待客户。
在他的心目中顾建军是一位谦和有学问的大律师,当然在这不知道是几线的小县城也没几个律师。
“老顾,你这样可是没有案子做的。”大金链子面色不善,说完负气而走,出得门来向路旁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低声骂道:“神马玩意!要饭吃的还嫌少,给你个案子是瞧得起你,哼!”
大金链子走后不久,一位身穿休闲装油光粉面的中年人腋下夹着皮包走了进来。
“肖成,你小子整天到处忽悠,到时候出事我可不去看守所会见你。”顾建军瞥了一眼来人,没好气道。
“肖律师,您坐。”姚远见油光粉面的中年人进屋急忙起身出去倒水。
肖成点了点头,嬉皮笑脸的坐在了大金链子刚坐过的椅子上。
当姚远将装满热水的纸杯放到肖成的面前准备转身走开时,肖成咂咂嘴道:“老顾你这徒弟可惜了。法大毕业却窝在这么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你想让他跟你窝在这里一辈子啊!
小姚。你有没有兴趣到我哪去啊?待遇从优!”
“谢谢肖律师,我今年刚考过司法考试,暂时还没有换地方的打算。”姚远一笑,道。
“听见没,别没事老来我这儿挖墙脚。我虽然一年赚不了几个子,但日子过得踏实,你小子小心那一天栽进去了,一夜回到解放前。到时候别来求我!”顾建军不满的从眼镜的上方看向对面的肖成。
肖成尴尬一笑,显然他知道顾建军指的是什么。他也知道背后的那些关系不是太稳妥,但也没办法,律师也是人也要挣钱养家,更何况他还有个整日里挎着驴包到处烧包的“好”媳妇。
将一个厚厚的信封递到顾建军的面前后,肖成道:“老顾,你还是老样子,这是咱们合办案子的分成,客户很满意,收好。不跟你磨嘴皮子了,走啦!”
虽然肖成觉得顾建军太过古板,脾气古怪,但在县城内只有顾建军这么一位正经八辈的法学毕业生,法学根基深厚,而且当年还在京城闯荡过,做过一家大所的合伙人,是真正见过大世面的人。
县城里没几个律师,能做的案子翻来覆去就那几种,所以当八面玲珑的肖成接到棘手的大案子时大多会选择与顾建军合作,给顾建军的分成自然也少不了。
肖律师走后,姚远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道:“师父,李总那个案子您真的不打算接下来。眼看月底了,咱们可还没有开张呢。代理费虽然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咱们还得付房租呢。”
顾建军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大搪瓷杯内的茶水道:“小姚,你跟了我也有近一年了,知道我的脾气,李总这个案子本身不难。
难在李总这个人身上,这个人太过于强势,什么都要按照他的想法来,太难伺候。
之前肖成代理他公司的案子,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搞的肖成天天来找我诉苦。最后案子败诉了,肖成成了背锅侠,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