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九回 江湖匪盗亦嗜书 秦王悲情问真相(1 / 1)唐史红颜录-长孙皇后首页

“都给我住手!”一声厉喝似要划破夜空。  无絮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瘦小的身影健步而来,身后正跟着方才抽身不见的黑衣人,突厥人立刻停了手,不敢造次,显然来者不善。  无絮二人很快被黑衣人拉拽过去,多洛自然上前阻挠,怎奈来者亮出了一个镔铁令牌,多洛心内生恨,却也只能咬牙切齿:“别以为大王给了你这镔铁令牌,就真的信任你了,你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等我拿到这镔铁令牌,第一个就给你行杀令!”  “那也得等你拿到手再说!别忘了,大王说过这只此一枚的镔铁令牌只配给真正的勇士!你一个我的手下败将,有何颜面在此大言不惭!”来者不屑一顾,转身便走,骂骂咧咧的多洛朝那瘦小背影啐了一口,恶狠狠道:“矮矬子,你等着!”咬牙切齿间,望着东南方向,唇齿间挤出了几个模糊的字:“这次我饶不了你!”  无絮一路跟着黑衣人,心中猜想:看来那个身形瘦小的人就是新得毕利沙摩信任的柳上飞了。很快,她的猜想便得到了黑衣人的证实。是夜,她们被带到了一处守卫森严的房门前,只见门外不远,一匹鬃毛苍灰,通体土黄的高头大马正低声嘶鸣。  “那真是一匹好马!”那木勒感叹道。  “果真?”  “我出身草原,马匹之事岂能难得倒我!”那木勒正悄声说话间,无絮却清晰地看到了屋内那个瘦小身形的人。借着火烛之亮,那人的相貌清晰可见。只见他左眉处一道疤正好将一条浓眉割成了两段,痕尾处几乎划到了眼角,显得凶神恶煞。  “谁让你把他们带到了这里?问清楚了吗?”柳上飞盯着书卷,头也没抬地训斥道,帐前无絮的眼神落在了柳上飞面前的桌案书卷上,这倒让她颇感惊讶,这样一个江湖匪盗无论如何都难让人与嗜书联系在一起。  “大哥,那人乃是毕利大王的突厥族领,说有密报要交于大王,我这才冒险将他们带来。”  柳上飞抬头一瞥,机警的眼神在那木勒身上一扫:“有何密报?”  “这密报我只能对大王一人讲!”那木勒的唐语稍显笨拙,却摆出一副高傲模样。  柳上飞闻言,冷笑一声,眼神又落回到了面前书卷之中,口中却是毫不留情:“拉出去砍了!”  “砍......大哥,他们可是大王的族人......”黑衣人正欲争辩,左右立者已将二人绑着要拉出去,这时忽闻无絮急中生智道:“尝闻关云长百读左传,今日一见,也并非所有读春秋左传的都知‘忠义’二字。”  “慢着”身后传来柳上飞低沉的声音,左右侍卫这才停下脚步,只听那声音不紧不慢道:“那你倒说说看何谓‘忠义’?”  “所谓公家之利,知无不为,此为民之忠也。上思利民,即民之望也,此为国之忠也。顾国为忠,去私为义。今日,你派人入郡衙杀数人,于国于民皆有不忠。既知我二人所为何来,而杀之,以私害公,更是于主不忠。行不正而德不固,无忠无信,不忠不义,何言读春秋知左传?忠义二字岂不妄言?”无絮一言既出,四下俱静。  那木勒见势,情知在劫难逃,拳头紧握,已准备好了随时发力一搏,却听身后书卷竹简“啪”地一声被摔在了桌案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振聋发聩的低沉质问声:“好一个忠义二字,那我倒问问看,国若不思利民,民又何必为国献忠?”  “问的不错!君德不忠,仁义不施,必有民怨。不过,若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仁义尽施,讲信修睦,天下为一,那也便无忠义可言。”无絮眼中晶莹忽动,一路见闻不觉浮现眼前:“唯有临患不忘国,方有忠义之说。”背身而立的无絮早已转过身来,隐去哀伤,低头故作委身状:“今日小的为族领传话,实为十万火急之要务,还求这位大哥通融一番,带我二人去见大王,若耽误了要事,大王怕有性命之虞啊。”  “你一个唐民,倒是替突厥人计深远啊!”  “你又何尝不是?再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无絮看似低声下气中,却是毫不避让。而柳上飞刚才的这句话,更让她觉察到了这个人并非是个心向突厥的人。  “好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出几句话,你却是前后判若两人。刚才还以为你是个所谓的大唐义士,突然间,却成了突厥人的马前卒?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下不过是个小小的马夫。”  柳上飞起身近前:“哪个小小的马夫能将古之圣言信手拈来?抬起头来!”  柳上飞在前肃杀气重,无絮不得已抬起头来,二人对视的刹那,柳上飞原本高傲不屑的表情却陡然一变,微张着嘴巴定定地站在当地:“你,你是......?”  一旁那木勒见柳上飞一动不动地盯着无絮,只怕已识破了他二人身份。心虚情急之下,他一把抢拔出柳上飞腰间的佩刀架于其脖颈之上,威胁道:“还不快带我们去见毕利!”  周遭黑衣人一阵慌张,柳上飞却是淡定如常,眼睛依旧上下打量着无絮。  “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快带我们去!”那木勒正催促间,那黑衣人一把将无絮挟持在手:“快放了我大哥,否则,我要了他小命!”  “我来这里不是来杀人的,是确有急情要报于大王!快带我们去见大王!”那木勒言辞凿凿。  “你们也听到了,杀我无用,族领不过只是想亲见大王传信而已,你们带他去见便是。”无絮声有嘶哑道。  “大王岂是你们想见就见的,我看你们不像是大王族人,倒像是江湖匪盗!”柳上飞道。  那木勒一听急了:“我乃毕利族领,不远千里携急情来见,若被你耽搁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柳上飞这才将眼神从无絮身上移开,心不在焉道:“你现在将这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就算有心替你传信,如何能成?!”  “你休想耍什么花样!让他们都出去!”那木勒凶神恶煞地盯着四周。  柳上飞向黑衣人使了个眼色:“替我传信给大王,就说有故旧族领来见。”  “大哥,他们果真是?......”  柳上飞点了点头,正要命其出去通报。  “慢着,待你们传信给大王,一来一去,要耽搁不少。你这就带我亲自去面见大王!”那木勒急切道。  “大王怎可轻易去见,非先传令通报不可见的。”柳上飞不由分说,遂命黑衣人出去。  无絮知其中有炸,却也一时无力阻止。  见那木勒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刀依旧未松手,柳上飞没好气道:“我平生最恨被人威胁,你们若是真想见毕利,就乖乖地道明来意。否则这外面的百十来号人今夜是不会让你们活着出去的。”  “你休想耍什么花样,速带我们去见大王,否则即刻就要你狗命!”那木勒凶悍道。  “见大王?你以为我会轻易带你们这些来路不明的人见大王,然后让你们得偿所愿地杀了他?”柳上飞一眼便看穿了来者心思。  无絮见已被识破,也便将计就计:“好眼力,不过恐怕不用我们去杀他,他迟早也会死在你这个江湖第一飞腿的手上。”  柳上飞顿时目光如炬地盯着无絮,几近唇语道了句“看来这天下还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接着便又一声狞笑,变回了原本的阴森模样:“我看你是昏了头,我乃是大王的左膀右臂,怎会加害于他?你们两个不知好歹的,死期即到,还不乖乖地给我磕几个响头,兴许我能让你们死的痛快点。”  “你口口声声说是毕利的左膀右臂,那为何方才离间毕利和多洛?得千里良驹,不献于主,何故私藏?若是想用我们来向毕利邀功夺宠,那又为何要不问青红皂白地将我们暗中处置?照以上三者来说,我看你不是为了邀功,而是要慢慢除掉所有对毕利有利的人吧。”无絮反唇相讥,句句正中柳上飞心机暗算之处:“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和你是同道中人,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我素不相识,我凭什么信你?”  “那个黑衣侍卫既然去传话给大王,若再杀我二人,岂不是不打自招?”原来无絮早发觉黑衣人急于立功的心情,在被他带来见柳上飞的路上,无絮便劝黑衣人:“你争我抢,怕是要误了急情,不如你亲自去禀报大王?”  “我听命于大哥,怎能私自去向大王邀功?”  “怎说是私自邀功?不过是因密报情急,你若是早去向大王禀明此事,既可自立大功,又何尝不是为你大哥着想?”无絮不过两句话,早把他那急功近利的心思勾了出来。  如今,无絮道明实情,柳上飞这才发觉不经意间自己已是无路可退,只是,得知真相的他不怒反而变得异常镇定:“既然你早有打算,我倒越发想看看你接下来还有何奇招?”  “奇招没有,给你的退路倒有一条。”见无絮话中有话,柳上飞眉头顿蹙。  李世民赶往蒲州见驾,听闻长姐李妙兰也已到了蒲州,便马不停蹄地赶去相见。一见李世民,李妙兰心内顿时有些发慌,左右躲闪的眼神早让他看在眼里。  “想必长姐知我此来何意?无絮可在晋阳?”李世民开门见山道,李妙兰牙关暗咬,只做摇头状。  “派人回京传话的人说,无絮尚未回京。按日子算,莫非她已经从晋阳启程回京了?”李世民自作合理猜测道,见李妙兰神色凝重,一言不发,他眉头一紧:“长姐莫非不知道无絮现在何处?”  “我知道”听闻李妙兰的这句话,李世民这才如释重负,正要继续追问下去,却见李妙兰走上前来,将黎儿交付于她的那把无絮玉佩递了过来。李世民自然一眼便认出了那玉佩:“害我日夜担心,原来是长姐把她‘藏’起来了,长姐就不要卖关子,快告诉我无絮现在何处,可还安好?”  李妙兰面有难色,一身戎装似乎快要掩饰不住那少有的忐忑:“这玉佩.....玉佩是无絮的遗物。”李妙兰道出这几个字,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李世民面色霎时如冰,呆在原地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二郎,事出突然,我们都未曾预料。无絮她为人所误,被其所伤,卫黎儿赶去时,大火已经烧毁了所有,只剩下这玉佩。”见李世民一动不动地立在当地,面如死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李妙兰一把握起李世民冰冷的手:“二郎要怪就怪我吧,我若早知此事,早早派人前去接应,也不致此后果......”李妙兰深知这个二弟秉性,无奈便把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只是那火烧一事,任凭她如何轻描淡写,闻者皆是痛彻心扉。  李世民脚下踉跄,被李妙兰一把扶住,怔怔地看着她许久才道:“卫黎儿她人呢?!”  “近日,楼烦和晋阳有突厥细作作祟,我派卫黎儿前去暗查了。我知你想问黎儿什么,我所说的也都是黎儿亲眼所见啊。”  李世民瘫坐在一旁胡凳上,神色恍惚,竟不敢相信这一字一句:“我不信,卫黎儿呢?!让她即刻来见我,带我去见无絮。”言语决绝,容不得半点迟缓。  “二郎”李妙兰俯身下来:“我知你心痛非常,我知此事后,又何尝不是日夜神伤,奈何如今战事未平,你我都要以国事为重。”  “在长姐眼里,就只有你的北境三郡,我堂堂秦王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不......不在了......你让我不问究竟?”接连的泪珠早已夺眶而出,一句略带沙哑哽咽,却愤怒难耐的声音从他嘴边脱口而出,紧握的拳头似乎要攥出血来一般。  “不是的,二郎误会了,我早派人去查过,确如卫黎儿所说。因那郎中失心疯,蛊惑人心才致此恶果。那郎中已被黎儿所杀,其他人我也已吩咐缉拿入狱,可他们都是些平头百姓,若因此皆处以极刑,恐怕民心......”李妙兰话音未落,李世民含泪的目光直射而来:“民怒而怨,无絮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何召来此祸?”  李妙兰脸色变得越发泛白,道出原委之时,她特意避开了因齐王早在河东滥杀之事才种下此祸。可是眼下,显然被李世民看出了端倪,再难隐瞒之下,她这才道出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