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离得近了,那股幽香就仿佛带了几分温热。他抬手撩起那一络细软的发,在指腹间摩挲,长睫低垂掩住了眸底深处。
“……”谢襄宁怔了片刻,才回过神。
“别动。”
谢襄宁气得有些发抖,她不明这人意图,可心里头已经生出了不好的念头。偏偏她又挣脱不了,圆睁的眼眸里已有清泪盈满滚落。
外头官兵的步伐声,越来越近。甲胄相接,连马车都有着震颤。
裴予好像耐性全失,用手掐着谢襄宁的腰,在她耳畔沉声反问:“不是要我救你吗?”
谢襄宁紧紧盯着那张近在眼前的脸,眸里闪着不确定的光。
裴予挑眉。
大意便是——此刻除了他,她也再没别的法子。
“里面何人?”车外响起一道洪亮的诘问。
谢襄宁的心猛的提到了嗓子口,她的双手抵在男子的胸口,不自觉握紧了这人的衣襟。
紧接着,外头另一道声音铿锵回道:“车上是大理寺的裴少卿。”
大理寺少卿裴予?!
谢襄宁圆眸直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即便她来京城才不过短短数月的功夫,却也知道这人的大名。
昭华长公主和卫国公的独子,也是她三姐一直想拉拢却没有成功的人。
这个人……真的会救自己?
不过闪神的功夫,谢襄宁领口的扣子已经叫人解了开来,随即一边的衣裳就被拉至了肩下。
许是骤然的冷意,让消瘦白皙的肩头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裴予眸色骤暗。
世人皆说谢氏女是人间祸水!
此刻的谢六姑娘犹如雨打的海棠,别有一股弱不经风的娇弱,越发激得人想将之从枝头采摘下来,压在身底下肆意挞伐。
而在外人看来,裴少卿大抵就正做着此事——
以致外头官兵执意打起车帘打探这里头情景时,只囫囵瞥了个大概,就匆忙挪开了眼回避。
凌乱衣裳露出的欺霜赛雪的肌肤、似啼非啼的婉转呻|吟,以及裴少卿回首时那一双猩红含怒的眸子,无一不在昭示着车内发生着什么。
“滚!”
为首那人窥见里头艳|情,又惧这位的身份,也不再多话,立即领了手下退了开去。
守在一旁的何姚见那队人马离远了才收回目光,提着刚才配的药站在车窗外低声问:“主子……?”
方才他自然也是扫见了些许车内光景,忍不住满腹疑惑。
他家主子向来不喜生人碰处,刚才竟同个陌生女子在亲近?
再则……这女子哪来的?!
“回府。”
黯哑的声音,从车内掷出。
裴予早已起身,曲膝靠坐着,他余光扫了一眼蜷缩在一旁谢襄宁。她正捂着自己的脸,像是在低声的哭,又像是在拼命的压抑,显得格外可怜。
“不许哭。”
裴予头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他耐性全无,这一声更是藏了隐约的怒意。
指腹上的血腥味让他猛的记了起来,低头去查看了自己腿上伤口。鲜血已经沁染了深色的布料,又湿又黏。
正当他要撕开一段披风用做包扎时,一只瓷白的手递了根石青色的绦带过来。
纤纤的手指,莹润绯红的指甲。
裴予顺着看了过去,就看见谢襄宁那双湿漉漉的眼。好像是十分害怕自己,视线不过才刚一接触,她就垂下了长睫。
“刚、刚才多谢大人……”细细幽幽的声音,还带着几分颤意。
裴予心底冷笑,两指捏着绦带抽了过来,在腿上简单缠了几圈以做止血。随后,又将搁置一旁的披风抛了过去。
“……”谢襄宁低着头没留意,披风从她身上滑落在了脚边。
马车在飞快的行驶着,并没有停驻的意思。大约就是要去这位裴少卿的府邸。“大人,我该走了。”
“走?”裴予看了她一眼,“城内的巡防重重,你往哪里走? ”
谢襄宁咬了咬唇,她必须要走的。衾儿高烧,她这趟从藏身之地出来,就是为了寻药。
“难道,其余人的性命你也不管了?”裴予拿帕子斯条慢理的擦了擦指腹上的血迹,直至完全干净才停了下来。
“……你!”谢襄宁被人拿住短处,震惊的望向裴予,“你怎么会……?”
大理寺的少卿平日专司断案判罪,如何会看不出这一层来。裴予将压皱的袖子拂了拂,“已经宵禁了,你若是不想牵累他们,最好等明日再回去。”
马车疾驰,时不时就有巡城兵将的铁蹄声掠过。
谢襄宁自然知道裴予此话不错,可她今晚要是回不去,只怕阿玲要担心,何况衾儿还发着高烧。
正这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外传来盘问声,应当是有官兵设了关卡。
外头驾车的何姚亮明了身份,这才继续通过。
谢襄宁没有再做声,直至马车在卫国公府前停下,裴予起身下了车,回头示意她披风覆身以跟随——
月夜凄凄,冷风刺得人骤然清明。
谢襄宁嗫了嗫唇,在裴予的注视下忍不住低声询问。
“大人……为何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