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德独自坐在书房里正对着窗的太师椅上,熹微晨光撒在他脸上的皱纹里,看上去皱纹愈加深刻。
每当他遇到棘手的事时就会在书房里独坐沉思,冷静沉着永远是一个胜利者必备的品质。
只是此刻他的眼角微微抽搐,鬓角几缕银丝格外扎眼,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他的案头放着一道明黄色的卷轴,跟一道黑色信封。
明黄色的卷轴自然就是圣旨,里面大概的内容是高度褒扬李承德在镇北军的功绩,以及将有一大批物资将用以犒劳边军。
李承德接到嘉奖圣旨当然上仰天恩,心情应当非常愉悦。
圣旨旁的那封黑色烫金书信,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出阴冷,肃杀的气息,甚至盖过了圣旨的威严。
那封信,来自监察司,或者可以说来自那佛经里说的地狱。
信纸上的字迹温婉柔和,在李承德读来却无异于尸山血海。
李承德脸色有些苍白地起身,默默做了一个影响他一生的决定。
……
微风轻抚,浮云微动,初秋的阳光绵绵的撒在大运河上,碧水青青而澄澈,温婉动人。
如果他国人若问隋人大隋何处最为壮阔非凡,隋人的答案一定是那座雄伟壮阔于人间无双的成京城。
若问何处最是赏景游玩的好去处,隋人则会笑着跟你说,千里大运河何处不是温柔乡?
开国隋帝饱受南北战乱之苦亲自挂帅亲征,然而军粮援兵的南北调度极为缓慢困难,致使平叛军差点绝粮绝援而全军覆灭,甚至连隋帝在逃亡时都是在一个小乞丐的施舍下才堪堪活了下来。
在最艰难的时候军队里杀马为食,掘鼠饮露,隋军以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坚强生存了下来。
大隋军队损伤超过十之五六,剩下的那些人不再像军人而像是炼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他们承载着袍泽的遗愿怀揣着复仇的怒火在平叛的征程上一往无前。
后来,大隋胜利了。
隋帝回京后因为平叛所遇的绝境,决意开凿一条贯通南北纵横千里的大运河。
饱受战苦,民生凋敝,如何能再大兴土木征发民力?一时间,满朝公卿尽皆泣血死谏,凄厉的哭声连祈明殿厚重的大门都盖不住。
那时皇帝陛下只站起身说:“谁反对,那就去死吧。”
大运河全线贯通的那一天,已然皓首的太祖皇帝望着千里碧波久久不能言语。
“朕不担千古骂名,大隋如何万世长存”这是太祖遗诏里最后一句话。
……
李崇光撸起袖子将鱼钩上那尾桂花鱼,随手扔进木桶内,紧接着又上饵甩钩,动作一气呵成。
“老王啊,你在司里任职一个月俸禄能有多少?”李崇光拿着鱼竿转头向身旁的王虎头说道。
“回王爷话,小的在司里每个月能领个八十两俸银,若是执行任务受伤还能有些津贴。”王虎头有些疑惑,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回话。
“八十两啊,那老王你喝过花酒没?”李崇光眉毛一挑,笑着问道。
“这……要说在楼子里喝酒听曲儿那是没少去,要说点个清倌人真刀真枪上铺子,那小的一次也没干过。”一路随行,知道眼前这位王爷性情直爽豪迈,王虎头自然也是有啥说啥。
“哦?这是为何?”
“家里不是还有个媳妇么,要是被知晓,怕是家都要被拆了……”
“哈哈哈,看不出来你老王原来个体贴老婆的体己人儿啊……”
王虎头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提起媳妇,他总是很得意很开心。
船上的一众侍卫们见了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船在大运河上已经行驶了四五天,运河上往来的商船逐渐密集,约摸着已经快到淮河段了。
在船上放眼向两岸望去,秀气精致的阁楼错落有致,亭台楼榭间总是数不清的依依杨柳,让人总以为置身江南水乡。
虽然地处较北但是雨水已经较为丰沛,江淮地区更是水草丰茂气候宜人,比起镇北城那真真是人间天堂。
如此美景,只可惜有人却不应景。
慕惊年病倒了。
慕惊年在草原深处长大,别说大运河,就连蜿蜒的小河小溪他都不常见到,更何况如今是在大运河上颠簸摇晃?
没错,他很不出意外地晕船了,只不过他更倒霉地受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