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滚滚,风雨大作,光秃秃的吊响山罩在一片电闪的雨雾中,忽明忽暗的,让人只能模糊的看到峭壁山石积成山体的形状轮廓。 “轰隆隆”,一道响雷再次炸响,照亮的吊响山顶俯冲下来一只小白狐。 雨中的小白狐张着小嘴,喘着牛气边跑边回头,再向前看,看到阻它下山的沟壑,它便后脚发力,纵跳过前方的沟壑,锋利的爪子抓着光秃的岩石,在不平坦的路上继续跑。 “吱吱”,阿爹说,牧哥儿,九尾白狐不能与老天爷对着干,电闪雷鸣,更是要躲着让着。 牧哥儿的大名唤胡牧白,阿爹在他出生那日定的名字。 他这次自吊响山下来,遇上滚滚天雷。 这次惊雷,胡牧白好害怕的停下来,一动不动的盯着黑麻麻的天空,等待雷声滚过。 可吊响山四周光秃秃的,一块草皮也没生,等在这没准就被雷劈中了。 此时胡牧白用爪子揉过看不清的眼睛,橙黄的眸子亮出心中好怕怕的感觉。 雷声似乎更大了,一个一个的雷与它做对似的,噼里啪啦就响了下来。 下山的路还远着,胡牧白搓搓跑得发烫的前爪,俯下身继续跑。 越向下的山路更难跑,胡牧白跑跑停停,再跑,跑的疾,雷电也疾,身后开始冒烟,前头冒烟,此时的形势不大好了。 这会子下来的雷劈中了胡牧白伸的过快的爪子,吱吱,他像皮球一样啊呀哟的从半山滚下去,滚进了长草掩着的坑内。 这泥坑很深也很大,胡牧白掉到底,十分得运的没碰到坑里插着的竹尖。 胡牧白扬起爪子,抓了抓毛绒绒的小脸,爪心此时好痒呀,它用另一只爪子抓着掌心,更痒了。 痒痒的感觉开始从爪子蔓去了胳膊、全身,牧哥儿不停的抓着。 抓它的肚子,抓后背,抓落了它身上引以为豪的皮毛,不觉疼的抓在白花花的肉肉上。 原以为会把自己抓的血肉模糊,指甲变短了,变成粉粉白白的椭圆形。 五根手指也是胖胖的,突然就不痒了。 胡牧白两条后腿站着,立高身子,从头看到脚,肉肉的它虽然还是白,白的不像一只狐狸。 像什么了,他思考时听到山猪的嗯嗯嗯的锐叫声,登时摆出了防备的姿势,黑黑的眼珠再迎视对面浅棕色白项圈,长长嘴巴的山猪。 山猪歪断的右脚上正流着血,流的坑内到处是刺鼻的血腥味。 它嗯嗯嗯的尖叫着,还流着哈喇子,惦记着牧哥儿这块小鲜肉。 吱吱!胡牧白眦目瞪着它,虽然它是一块小鲜肉,誓不做山猪填肚子的。 它此时也想吃山猪,山猪比它大了几倍,鬃毛裹着,还比它凶,更要命的,动不出修为,吃上是没指望,不被吃就不错了。 长嘴的山猪用三条腿歪着冲来胡牧白,胡牧白挪动脚,发现他的一条腿也是折了的,不过灵巧过山猪,与它围绕着竹子打转,每次它攻来,堪堪的躲过去了。 犹如病猫扑老鼠的把戏玩到天亮,胡牧白与山猪将一同归了猎户。 胡牧白看去高过他头的深坑,他跳了跳,使劲向上跳,这身子不及狐身的他灵巧,跳到一半落了回来。 屁股差点蹭着竹尖,开成血花。 旁边的山猪哼哼着,大抵是流血过多,腿脚支不起来,老实多了。 胡牧白再不走,会和山猪一般老实巴巴的等着屠刀嚯嚯过来,将他大卸八块。 “牧哥儿”,胡牧白会说这三个字。 胡牧白便一直叫这三个字,希望在猎户到来前有不杀生的路人经过,将他提上去,然后不对他有想法的走了。 他胡牧白为他每日燃三柱香,感谢他的大恩并时时刻刻的铭记,下辈子下下辈子做人了再报答他的活命之恩。 坑上头落进了些小雨,有脚步声靠近,胡牧白耳朵灵敏的听到声音更近,燃起了希望:“牧哥儿!牧哥儿!我是牧哥儿!” 这声从坑旁走过,走远了,然后是个男人沉沉的脚步光顾过去,等着一个好看的大婶伸长脖子向内看。 胡牧白看去美艳的大婶,她看着他少会儿时间,露出厌恶的疏离。 “娘,好像有个叫牧哥儿的掉坑里了”,应声探来一个小女孩。 牧哥儿继续叫:“牧哥儿!牧哥儿!吱吱,我是牧哥儿。” 他叫他的名字,再向上跳。 大婶子厌弃道:“一个被人弃了的傻子,秀秀少管闲事,赶紧跟娘走。” 秀秀看去光秃秃的牧哥儿,第一感觉,他身上好白,像白雪那样,不过没穿衣裳,就被丢这儿了。 好残忍的爹娘! 胡牧白在血泊内站着,身旁还有头倒下的山猪,秀秀看到他,他好可怜,这一眼,不想这样走开。 圆脸的妇人拉着要管闲事的秀秀,“咋家没有当家的,养不起多出的人,秀秀你给我少管闲事。” 秀秀眨巴了下黑白透亮的眼:“娘把他拉上来,不养就是了,也不行么?” 胡牧白静静的听完这母女的说话,秀秀倒不差,她这娘特么的让狐狸寒心了,只觉世态炎凉,拉把手也不愿,失望的低下了头。 秀秀的耳朵被婶子拧着,婶子厉声责难她:“你干不了活,日日吃白饭,养你这般大了,还想让娘再养一个,想累死我!” 胡牧白同情的看了眼秀秀,一个落坑中,一个在坑外等着跳另一个坑,原来同是落坑人。 秀秀涨红了面:“哎哟哟!娘别扯,秀秀随你走就是了。” 婶子呵斥着:“死站着,还不快走。” 胡牧白瞅着秀秀看来的眼,她想救他,拗不过没天良的娘,最终还是走了。 靠人不如靠己,胡牧白拔出一根竹尖,想用竿的力跳出去,一只脚坏了,单脚跳,一次踩到山猪,一次差点歪了另一只脚。 “吱吱”,胡牧白红着脸吱了几声,好用的耳朵听到秀秀在说话,她回来了,她居然回来了,好姑娘呀! 胡牧白跳着一只脚,秀秀来了,好激动的再跳了跳,秀秀当真来了,身旁没有那个毒妇,太好了。 这时多出个壮实的男人。 那男人没牧哥儿白,可说是黑黝黝的,眉眼却很正点,不像坏人。 狐族看人最准了,一看就知道他的好坏,高兴的尖叫:“牧哥儿!牧哥儿!” 秀秀的声飘了下来:“娘不肯救这个牧哥儿,四叔你拉他一把,他以后就是你的儿子。” 他指去坑中的小孩:“牧哥儿长的白花花的,将来长大了,定是十里八乡的俊俏郎君,再有了出息,就是胡家的顶梁,四叔可别错过了这个绝好的机会。” 秀秀口中的四叔在胡家排行老四,人称胡四,胡四听到她说的话,已蹲下身将手伸下去,笑呵呵的施以援手。 牧哥儿同伸出手,小手儿够不到胡四的手,转身去抽出一根竹尖,将竹尖向上伸,露出两排白净的编贝:“……”,不会说话,满心期待他能救他上去。 胡四一只大手抓着竹竿:“牧哥儿你当心点,胡四现在拉你上来。” 胡牧白踮起脚要上去,突然想着这坑内睡死的山猪,抬手指了指很大的山猪,再看去胡四,胡乱的打着手势,嘴角流出要吃肉的哈喇子。 胡四离开坑一会儿,回来抱着一条臭臭的粗绳扔了一端下来,另一端系在石头上,他吊着绳子下来了坑内。 胡牧白吞吞口水,胡四穿的粗布衣裳脱下来给他穿上,再抱他到怀中。 胡四一只手掌箍着胡牧白的腰,一只手拽绳子,慢慢的踩着不光滑的泥壁爬上去。 天上下着绵绵的细雨,没有晚上的大了,胡牧白眨眨眼豆,油纸伞下秀秀虽是瘦瘦的,脸蛋上的五官却十分精致。 她的眼睛亮亮的像能说话那样的眨了眨,说话了:“小哥哥叫牧哥儿么?” 胡牧白抓抓后脑:“嘿嘿!嘿嘿!” 秀秀小脸上笑着,很清晰的说:“小女子包秀秀,是包村的人。” 她再说:“四叔是秀秀的邻居,他今日拣到你,是你的救命恩人,他上来,你给他磕个头,再做胡家的人,吃穿不用愁了。” 胡牧白抿了抿嘴中的口水,茫然的听不懂秀秀说的是啥意思,瞅着救他的胡四下了坑,然后他空着手上来,咬着牙拉着坑里的绳子。 坑中的山猪在胡四一把力气下,硬是拖了上来。 “好大的力气”,胡牧白用兽语惊叹。 胡四粗着的声很温润:“牧哥儿,今晚咋家便吃这猪。” 胡牧白这时被秀秀推了一把,让他快去,他还没想懂她说的,被她柔嫩的小手按去泥地上跪着。 秀秀俏生生的说:“四叔,牧哥儿可能不会说话,但他不是哑巴,他给你磕头,然后你们就是父子了。” 胡牧白转过头,黑白明亮的眼瞅着秀秀,没听懂她说的:“……。” 秀秀跪下来,然后将头点地,磕了下泥地,胡牧白照着秀秀的做完抬起头,胡四眼中泪热花花的。 胡四抬手揉了揉眼睛,从挑篮的几把砍刀中抽了把锋利的,将猪面上的一层粗皮剥掉,利索的分成一块一块的大肉,丢去挑篮内。 胡牧白摸摸脖子,看着那屠刀再砍下野猪,怕怕的躲去秀秀的身后。 秀秀的伞遮着胡牧白的头,他蹭到她暖和的身上,心里实在了。 胡牧白盯继续分猪的胡四,山猪被拆开成一块一块的,全数放挑篮内,流着口水,想吃肉的跛着脚过去,没衔着肉,那挑篮被高大的胡四担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