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影和雪凌两人骑着马,在浓浓夜色中赶回了雨云轩。 猫儿一边迎了出去,一边招呼小厮去牵马。 “怎么样?这两天云雨轩里没出什么事吧?”玉影看见猫儿,连忙问道。 “没有。”猫儿摇了摇头,“这两天大家都很小心,没再出事端。” “那就好。”玉影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雨云轩。雨云轩这两天歇业整顿,此刻大厅十分冷清。 “哦。”猫儿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还真有一件事。” “什么事?”玉影刚放下的一颗心突然又悬了起来。 只见猫儿伏在玉影耳边,轻轻说了两句话,玉影的脸突然就红了起来。 “哟。”随后走进来的雪凌看见这幅景象,不禁调侃道:“不就骑了一路马么?至于这么热吗?” 猫儿在一边没忍住,笑了出来。玉影闻声,连忙用眼神暗示猫儿不许将刚才的话学给雪凌听,偏偏这眼神又落在了雪凌眼里。 “我不问,我不问。”雪凌连忙撇清,说道:“我对你和李成休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边猫儿笑得更大声了。 雪凌也不管玉影那吃瘪的郁闷脸色,一下勾过猫儿的脖子,说道:“好猫儿,快吩咐厨房给你凌姐我做些好吃的来,我都想死云雨轩的过江鲈鱼了,还要老醋六样和薄荷山药。”雪凌搂着猫儿就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嘴里还碎碎念着:“对了,你家夫君好不好?你家小龙好不好……” 玉影看着两个人搭着肩消失在自己视线里,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她马上记起猫儿刚才说的话,立刻向二楼自己的房间跑去。 推开门,扑鼻而来是她熟悉的檀香味,还是在偏厅的圆桌边,坐着一个身穿荼白色长衫的男子,此刻他散着头发,衬着平时睿智冷峻的脸格外柔和,他在烛光里低着头,认真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卷宗。 “成休。”玉影轻轻地唤道——这个画面太美好,她怕自己一出声,便破坏掉了此刻的意境。 男子闻声抬头,看见来人,便绽放出犹如初春第一道阳光一样明媚的笑容。 玉影一步一步走过去,双手搭在他肩上,从身后抱住他。 “累不累?”李成休放下手里的书,反手握住她的手,问道。 “本来很累,看到你就不累了。”玉影说着将头搭在成休的肩膀上,鼻尖顿时就充满了她熟悉的气味,“我听猫儿说,你这两天都在这里等我?” “嗯。”李成休应着,双手轻轻一使劲,便将玉影带到怀中,抱着她的腰,说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可又想第一时间见你,只能在这里等你。” 玉影看着面前的男子,她最爱他那一双斜飞入鬓的双眸,那双眼睛看别人的时候是冷静疏离的,只有看她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火花跳跃。 玉影双手捧住他的脸,心里想着,就是这个人吧?还怀疑什么呢?管他什么霹雳堂山水涧、江湖儿女的,她爱这个男人,她只想和他在一起。 “成休,你听我说……” “潇影。”李成休轻轻地叫她的本名,说道:“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玉影觉得自己已经红了眼眶,可是并不想他看见她掉泪,她闭上眼睛,轻轻吻上他的嘴角,说道:“我很想你,你怎么能不让我说出来……” 玉影还没说完,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被李成休打横抱在怀里,正一步一步往床榻走去。 轻罗纱帐被放下,盖住了一室的春色旖旎。 不知道过了多久,玉影迷迷糊糊地伏在李成休的胸前,就要睡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高喊:“快来人啊!” 分辨出来那是夏天的声音,玉影一下惊醒,她连忙抓过床边的衣服,穿好以后,第一时间夺门冲了出去。 只见走廊的另一边,一个黑衣人正与夏天厮打在一起,而一旁的房门大开,门口倒着一个身影,是玄武堂弟子筱茹。 玉影奔过去一看,身体已经硬了。 她再抬头,却只见那黑衣人已经占了上风,手里一把上乘的青龙宝剑眼见就要刺穿夏天的右肩。 玉影连忙掏出怀里的雪花针,朝那个黑衣人发了过去。 那黑衣人连忙收剑翻身,利落地躲过了她的暗器,再一个腾飞,从窗外跳了出去。 “夏天你没事吧?”玉影扶起倒在地上的夏天,问道。 “没事。”夏天摇了摇头。 玉影放下心来,转身就要飞窗去追那个黑衣人,结果却被身后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道扯了回去,她一回头,是李成休。 “我去。”他简简单单地说了两个字,用脚挑起夏天落在地上的剑,飞窗了出去。 * 夜还是寂静的夜。 而在这寂静的夜里,李成休的眼显得格外明亮。 他穿梭在沉寂如幕的夜色中,任夜风吹起他披散的长发。 李成休追着距自己百米开外的黑色身影,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大。他感受得到,眼前这个黑衣人轻功了得,甚至高出自己许多——她是故意的,故意控制着这个距离,故意让他跟得上她。 不知道追了多久,两个人竟已出了城,李成休明显感到黑衣人加快了速度,他吃力地追着,却还是在城郊的那片树林里,追丢了。 这片树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夜晚的树林显得格外鬼魅凄凄,李成休握着剑,在林间穿梭,可除了被他惊起的飞鸟,再无其他。 李成休轻轻地落在一个枝桠上,警惕地观察着周遭的情况,这里太静,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而那呼吸声竟微微透露着连他自己都有点陌生的恐惧意味。 对方明显是请君入瓮,而他,竟也乖乖地跳进陷阱。 就在李成休要放弃的时候,却感到背后一股凉气袭来,他连忙一个急躲,从树上翻身而下,稳稳落地后,回头一看,竟是那个黑衣人。 李成休摆好架势,可是那个黑衣人却没有再攻上来,只是静静地立在他刚才站过的地方,眼里是一派轻松惬意。 这一下,李成休更是昏了头脑。 “你不应该来的。”不一会儿,黑衣人开口说了话,声音清婉,犹如一股清泉,淌过这凄清的夜色。 “一爷?”李成休大惊,却又立刻松懈下来,毕竟江湖人称“一休刀”,所以,尽管他从未见过谢明依的脸,但是这把声音他却是熟悉的。 “该来的是俞潇影啊。”谢明依轻轻一跃,落在李成休身旁,说道:“我要杀的人可不是你。” 李成休闻言皱起了眉头,说道:“难道这几日山水涧死的人都是你杀的?” “是‘基本上’,不是‘都’。”谢明依轻松地纠正了他的问句,可是李成休却好像没有听出重点。 “为什么要这么做?”李成休的口气有点着急。 谢明依耸耸肩,说道:“主上的命令。” 这五个字格外好用,如谢明依预料,李成休没再追问,只是偏过脸去。盛夏的丛林格外茂密,透不进一丝丝月光,可谢明依却依旧清晰地看见他一脸恼怒的表情。 真可惜,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谢明依想着,动了动手腕,翩翩转身,才安静没多久的剑锋再次向李成休的咽喉舞去。 青龙剑是把上乘的宝剑,可惜剑气太凉,太逼人,再一次感受到剑气的李成休连忙挥起自己手中的剑,一个轻挡,便架开了谢明依的攻势。可是他忘记了,这个从小跟在主上身边的女孩,和主上一样,最擅长用的武器是鞭子——只见谢明依右手持剑,左手却从腰间抽出了蛇皮鞭,朝李成休的脚上轻轻一缠,李成休一时没有站稳,身子向后倒去,短鞭的力道同时牵动了谢明依的重心,她右手握得那把剑,就这么直直地插进了李成休的心房。 胸前一股凉意,李成休低头,看见衣襟上正漫开大片的血迹,随后心口传来一阵剧痛,他受不住,咳了一声,满口是血。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谢明依,而谢明依的眼里却写满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眼神。 “为……为什……么……”李成休又咳了一声,这一声却溅了谢明依一脸的血。 可谢明依却对一脸鲜血无动于衷,她只是笑了笑,答道:“主上的命令。” “主……上……”李成休还没问完,只觉胸口传来比方才更沉重的疼痛,他倏地睁大了瞳孔,看着谢明依的眼神已经迷茫。 谢明依稍稍加了点手劲,那把青龙宝剑便在李成休的身体里又深了一寸,她依旧笑着,声音却渐渐冷掉:“你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不过你放心,山水涧是绝对不会让你死的,主上不过是想让你好好睡一觉,这也是为了你好,省得你夹在中间难做人。” 说完,谢明依一口气拔出青龙剑,周遭顿时鲜血四溅,而李成休一阵痛呼,闭了眼睛。 “成休!”远处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喊叫,谢明依回头看去,只见潇影和梦凌已经赶到。 时间刚刚好,谢明依笑着收了剑,一个轻跃就要离开。 可是梦凌却几个快步追了上来,她穿着平时常穿的露肩大褂,宽大的衣袖卷着一阵强风向谢明依打过来,谢明依大步躲闪,只是勉强躲过。她抬头看了一眼薛梦凌,只见她杀气腾腾,竟赤手空拳扑了过来,谢明依不想与她久斗,便用力挥了鞭子,一鞭打在梦凌翻腾的衣袖上,裂帛声随即传来,谁想梦凌却借着裂开的衣袖就势卷住谢明依的短鞭,一个使力,将谢明依拖了一个踉跄,趁她不备,扯下了她蒙脸的面罩。 还是那张明媚动人的脸,却早已没有了平时的楚楚可怜,相反,眉眼间充满了凛冽的霸气。 梦凌竟就这么愣住了。 谢明依趁机抽出青龙宝剑,朝着梦凌的手臂就要劈下去。 薛梦凌连忙松手,一个倒步,退到几丈开外。 谢明依一个翻身,飞上树上,脚尖一个轻点,腾空而去。 薛梦凌还要去追,却被潇影叫住。 潇影抱着李成休,右手架着他的身子,左手用力地压住他的左胸口,可鲜血还是从她的指缝间汹涌而出,她已经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只见她泪眼婆娑,断断续续地说道:“凌子,快救他,求你……求你,快救他!” 梦凌从未见过她如此无助的样子,连忙走到李成休身边,点了两个大穴,再探了探他的鼻息,握住他的脉搏。 鼻息、脉搏还在,只是太微弱了。 梦凌连忙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护心丸,掐着李成休的下巴,用手劲逼他吞了半瓶。 “凌子,他会不会死……会不会死……?”潇影抓住梦凌的衣袖,眼神里全是恐惧与哀求。 李成休的这个情况,梦凌真的说不上来,但是她还是安抚地拍了拍潇影的肩膀,说道:“你不要慌,立刻带他回雨云轩。这半瓶护心丸你拿着,我马上回山里找晴空。” 听到“晴空”两个字,潇影稍稍镇定下来,她点了点头,抱着李成休,转身就往雨云轩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