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是一个没有陆地的国家,他们的国土全部都在海洋之下,人们都生活在水下世界。蔚蓝的海就是一个天然的保护屏障,把海国与其他国家分割开来。显得独树一帜。 这样的海底王国,没有人可以在海面上找到他们。而且听闻在海底可以清楚看到海面,所以别人打他们打不到,他们打别人却一击必中!简直就是可攻可守的完美城池! 这样的一个国家,今日遣使来朝,意欲何为? 虽说,明国素来与各国实行和平政策,但国家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政治手段而已,只有利益关系才是永远的关系。 即便和明国多次联姻的云国也是如此——宸妃消失,坚不可摧的政治关系就蠢蠢欲动,若不是司主大人孤身前往,约定了什么太后都不知道的事情,此时此刻,明国与云国想必已然兵戎相见了,又何来如今的龙舟竞渡? 所以,目的是什么?霏霏曾经告诉吴龠,当你和对手在一起的时候,你不需要知道他在干什么,重要的是你必须知道他要什么,明确目标,达到目的的方式千千万万都可以基本忽略不计了,只不过需要比较哪一种方式可以达到你要的效果而已了。 海国与其他各个国家甚少来往,一来是地理位置孤独,二来是国内的权力斗争纷繁复杂。如今主动交好明国,太后只能想到是国内的某一派势力想借明国之力争夺帝位。毕竟,有消息说海国太子又重病不起了,希望他一命呜呼的人太多了,眼前这位使者又分属哪一派呢? 吴龠在后殿听着,珠帘掩了影子,没有办法清楚的打量使者。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海国没人了吗?竟然派一个女使者过来,虽然说自己也是女的,但这身份能比的吗?估计是该说的都差不多了,张浩已经起身,有宫人进来送青兰出去。 其实,这一番谈话,让吴龠想起了不久发生的一件事情。 街头的市井小民发生口角,闹出了人命,按理说不会把这桩公案呈至太后的书案前,问题就是打死人的这个人无法确定身份。此人姓孙名克,出事之前,自称京城人氏,父母双亡,混迹赌场,素无友朋。那一日,想必就是因为赌债而打人致死。衙门抓人查案,孙克却称,自己本是云国春城人,流落至此,无奈之下,才谎称自己是明国京城人。询问邻里,只知道几年前孙克就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刚开始,孙克对人和蔼,时不时给东家修桌子帮西家挑担子的,看他伶仃孤苦,生活困难,也会让他来自家吃一餐饭。后来,孙克染上赌博,邋遢又懒惰了,经常弄哭小孩,弄气老人,还强迫别人给他蹭饭,自然而然就疏远了。若问街坊是否知道孙克具体的家庭情况,原本刚认识的时候,也有人问孙克的家人呢,孙克就会惆怅,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己多么多么可怜,家人都死了,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怎么生活啊!也有热心的大娘给孙克介绍过媳妇,最初他也扭扭捏捏去看姑娘,有一个好姑娘都和他定了亲了,有一天却突然看见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从孙克的小草屋里出来,人家姑娘当时就跟孙克哭,说什么负心汉的,天仙解释说是孙克的妹妹,姑娘却另嫁他人了。孙克有个妹妹,而且还是天仙似的妹妹,之前没有人知道,他自己也从未说过,怎么有了个妹妹呢?大家都猜想孙克真奇怪,一个人,家境贫寒,却有一个天仙妹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姑娘从此一看孙克都是躲来躲去的了,一来二回,孙克还是一个人。再后来,又赌,那个妹妹也没有出现过了,应该也是讨厌孙克这副烂样子了吧。天仙妹妹都不见了,孙克又赌又懒还欺负人,谁又愿意去亲近他呢?更别说清楚他是明国人还是云国人了。 如此说来,云国百姓自然有云国的法律处置,而他国并无权利。更何况,孙克还大放厥词,说什么若是明国将自己斩首示众,即刻云国君主就会为了一国之尊而浴血屠城。由此,这才闹上了明国的朝堂。 “海国派遣一位女使者青兰向明国表示愿意互惠互利。 市井小民孙克打人致死却称自己是云国人,无权判刑。” 张浩扶了扶胡须,继续说。 “太后认为这两件事情有关联?” “不确定。”吴龠看了看张浩苍白的胡须,也不由得心里一酸,这一位叱咤两朝的太宰也老了啊。若是霏霏还在,与修文育有一儿半女,也可以儿孙满堂、承欢膝下了吧! 其实,张浩也没有话说的。他只爱他的政治理想,不爱他的貌美千金,那么只能驰骋朝堂不能颐养天年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张太宰真的太霸道了,这一点,吴龠在掌权之后就无数次和孔羽发表见解。这也管,那也管,不要以为他是两朝老臣就可以权倾天下,这是修家的江山,可不是他张家的!没有办法,张浩是一个爱国却不忠君的人,根本不把吴龠修文什么的放在眼里,就算先帝在世时,他也是直言不讳。幸好吴统领走了,郭太尉还可以制衡一下张太宰,毕竟兵权还在太后手里,不然真的吃不消。 “孙克一案已经呈上一月之久了吧!若算起衙门的调查,此时距离孙克杀人已然过去三个月了。三个月了,什么事情不会发生,不知太后为何今日才提起!”张浩仔细阅了卷宗,发现时间这个巨大的漏洞,差点拍案而起。 这个小女子,果然还是担不得太后之责。 三个月?吴龠有些恍惚,孔羽也离开三个月了。这么久了,他留她一个人,不知道很艰难吗? 金城,于宅。 “你要怎么样。” “怎么样?我要的东西你可给不起哦。”于子虚邪邪的笑,真是纯良无害呢。 关飞无奈:“是啊!你要的东西我怎么会给得起呢?那可是亡国的大东西呢。” 于子虚把目光一收,神秘莫测,放下茶杯。关飞继续说:“海国的,四殿下。” 青兰的手绢掉了…… 扫一扫周围,所幸,于子非外出未归,不在于宅。 夜色迷人,未点灯,乌云密布,落小雨。 于子虚有些醉了,不得不说,霏霏酿的酒就是非同一般。这酒啊!既可以让四殿下失去理智,又可以让于子虚无法自拔。厉害厉害啊! 相较之下,他那些算计哪里比得过这一坛梨花树下的女儿红呢?筹谋十年,韬光养晦,最后败给了女儿红?说出去,怕是贻笑大方啊!可不是吗?儿女情长…… 孙克是他的棋,青兰是他的棋,于有也可以算计孔羽为棋,以孔羽为筹码控制关飞为棋,甚至,也可以去打扰一下安城的平民公主修眇和残疾将军吴昊。只要他想,天下人皆是他手里摆弄的棋子。 十年前,他就安排孙克埋伏明国,只为有朝一日,一击必中。五年前,他就命令青兰开店立户,最后阴差阳错,偶遇子非。一年前,他就计划吴龠以此为饵,然后全面开弓,灭亡明国。 所以,孙克的事情是他安排的声东击西。所以,青兰成为霏霏的婢女也不是什么偶然。所以,因为吴龠是明国最大的掌权者,擒贼先擒王,第一步,就是吴龠。奈何吴龠的左膀右臂个个实力强悍,头数孔羽。 于是,他把沙红客死他乡的消息放给云国君主,然后孔羽作为使者去云国商谈,结果就是孔羽不是司主大人了,吴龠没有了孔羽,就容易对付多了。谁承想,跑出来一个关飞! 这个关飞,于有不是没有想到他,只是没有想到他是孔羽的哥哥,只以为他是张霏霏以前手底下的一个棋而已。所以,他算计孔羽,却没有算计到关飞会为了孔羽用霏霏威胁他,他可不敢让关飞告诉霏霏自己准备灭亡明国。 这个关飞知道的太多了,而且还敢威胁于有,这样的人,不杀死,后患无穷。 还是青兰做的正确,子非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不杀死,后患无穷。奈何……奈何啊……他的儿女情长,让他为她吸毒,吐了一个月的黑血。奈何……奈何啊……他的儿女情长,让他舍不得,由此十年心血付诸东流吗?他的儿女情长…… 滴答,下雨了,一滴两滴的落,落在油纸伞上,很好听。 这是金城的雨,这是故乡的雨,这是熟悉的雨声,很舒服,很想念,让她无意识的伸出手去。子非记得十六岁那一年刚到禁城的时候,那里的天空总是白云朵朵,几个月都没有雨,还很不习惯,带去的伞都落满了灰尘。 小时候,总是不喜欢金城这潮湿的环境,滴滴答答的雨声没个完吵死了,一出门和大黑玩总是淋成了落汤鸡,即便是带了伞,哪里抵得住滂沱大雨,还有夏天很热的时候,一下雨就很闷。闷热,潮湿,离开这里最好了。 后来,果然去了禁城,却觉得很奇怪,怎么没有雨了呢?有时候春天突如其来的一场雨还让她受了惊,尤其是半夜的雨把她吵醒的时候,总以为自己回家了。是的,在禁城的时候,她会想家,只是那个想的不是“家”。 如今,回到金城了,这是她长大的地方,一草一木,那么熟悉,却又因为多年未归,变化了,那么陌生。可她也想家,只是这个“家”不是一种从小到大熟悉习惯的环境了,而是一个人,只有在那个人身边才是她的家了。 “霏霏。”子非吓了一跳,刚进于宅放了伞,背后就拥上来一个身影,随即而至的呢喃却立刻让她卸了防备,任由他的情意绵绵。 “嗯,还没睡?”平常虽然两个人以兄弟为名共处一室,但却是各干各的。霏霏到处找修文的踪迹,子虚四方奔波筹谋…… “在等你。” 在等我? 霏霏笑了笑。 于子虚,你喜欢我,有多喜欢我呢?在这样的夜幕笼罩的于宅,你抱着我,下巴放在我的肩窝里,发丝清清凉凉的,我若是要求什么,你会有求必应吗?你喜欢我,可以为了我去死,付出生命,但是,有一种东西,我不知道的东西,它比你的生命重要,比对我的喜欢重要。在你心里,那个东西是第一,你的生命若是第二,对我的喜欢也许可以和你的生命并列第二吧,但为了那个东西,牺牲我应该也可以吧。 世上有情人,分开,无外乎不爱和不够爱。于子虚,我不爱你,而你不够爱我。 屋外滴滴答答,屋内温温柔柔。 金城下雨了,他在哪里呢?那里会不会下雨呢?你说他的袈裟,会不会打湿?我知道他一定穿不习惯袈裟的,他又喜欢干净,在泥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提衣服,真狼狈呢。他会冷了吧。 金城下雨了,她那里是什么天气呢?无论什么天气都一定会开心吧,毕竟不是禁城那皇宫里的天气了。不过你说她会不会忘记带伞,在街上无法归家呢? 金城已经是秋天了,落叶越来越多,他打扫寺庙的时候,会不会很麻烦? 金城这么快就入秋,她喜欢的梨花谢了,没有花香的酒,会不会很伤心? 十一月的金城,一点雪,你说那古老悠远的钟声是他所敲的吗? 冬月来了第一场雪,她喜欢雪却又怕冷,炭火也不知够不够添? 他总是在她的记忆徘徊不去,她的心里总是对他思来想去。 霏霏想修文了……修文想霏霏了…… 他和她隔了多远?一座山,一抹海。 你经久不绝,我念念不忘,孰是孰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