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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皇后,有很多原因,如何追究,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于是,这是她的责任,天下之母的责任。    她明白这宫廷的莺莺燕燕,个个安抚,让妃嫔们不惹是生非和睦共处。她知道太后的所思所想,把各色美女送入龙帐,让皇帝儿女成双子孙满堂。她也体谅皇帝朝务繁忙,几多年,不曾与君见过几面。  成为自己,不需要理由,这是她的追求,她追求一个自由之身而已。  四年,她终于完成了皇后的责任,她可以追求自己的自由了。    二月的花,在她的眼里那样地摇曳生姿。    这日,太后来到皇后的坤宁宫,皇后正在和后妃布置祈福事宜。  偌大的宫殿,喧闹的妃嫔。她看着身旁的火盆,剥出橘瓣,汁香留齿,另一只手又将书卷翻了一页。  其实,这祈福再平常不过了,四年处理这些事情只不过是重复那些条条框框,并没有什么值得皇后劳心费力的,只是尽职尽责而已。哪怕这责任她再过几个月,最多一年,便可以卸去,可只要她一日是皇后,她就做一日皇后。况且把平常做的突然不做了,也很招人生疑,她一向是个周全的主,在目的没有达到之前,怎么可以露出马脚?  妃嫔也明白这是例行公事,没什么值得大家去想上一想,之所以数九方过一个个就都来这坤宁宫走一遭,无非是为了见上一见皇后。皇后于妃嫔,比皇帝重要。  为什么?因为皇后就是皇后。  那是皇后刚被册封,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你觉得除了她那太宰之父、晋国夫人之母,她凭什么坐镇三宫六院?妃嫔三千,个个都不是安生的主,一天一个,弄出人命,也不过如此。  那一天,一样,惠妃和淑妃在御花园里剑拔弩张。明白前因后果,皇后过去,对着惠妃,就是一脚,宣誓主权:“本宫是皇后,替皇帝管理宫廷,皇帝的女人就是皇后的女人,一个个都是本宫的女人。”自然,这三宫六院也不仅是这一句皇帝的女人就是皇后的女人,可以了事的,后来,她处理后宫的手段也是很让妃嫔们心服口服的。  而且这后宫的女人真的就是皇后的女人了――因为皇帝的龙床皇后做主,皇后让谁为皇帝侍寝,谁就可以侍寝,皇后又不侍寝。谁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朝务繁忙吧。与其讨好皇帝不如讨好皇后。  妃嫔们端坐在皇后身边,窃窃私语。    “太后驾到!”太监的通传声让皇后和妃嫔都赶忙起身行礼。  这厢坐定,太后就打量起皇后来。  今日,她着一身红黑色的常服,没有束发,白玉金镶的簪子随意地拢着,微微斜靠在软榻上,身边一只火盆,前面的小几上有茶水橘子,手卷一书。  这孩子,总是那么勤于好学。  “皇后可知?皇上,最近如何?”太后的开场白千篇一律。皇后明白太后也要“例行公事”了――催生,催促皇后皇帝生孩子。  算起来,皇帝的子女也并不少,四年以来,四妃基本是各有儿女。可是,皇帝八个孩子,没有一个是皇后的孩子。因为皇后并未曾侍寝皇帝,其实,连面也难得一见,算一算,除去大场合,按照礼仪需要的,皇帝只单独见过三次他的皇后,没有一次同床共枕。她替他打理后宫,他不想,她不愿。于是,皇后的牌子从来没有出现在皇帝面前。  但太后,一直都是明里暗里地希望皇帝和皇后可以有一个孩子,就连妃嫔们也都知道太后对皇后的意思,期待皇后的反应。  只是,皇后一直面无表情,最后淡淡的说:“淑妃,你听清楚了吗?”搁下手中的书卷“要完成太后的给你的事。”  拒绝!又拒绝!再三拒绝!太后想把皇帝皇后关小黑屋了。  淑妃叹了一口气,看看惠妃,又看看德妃,最后看了一眼宸妃那张不服气的脸,对着后宫各个面面相觑的女人。皇帝的孩子还少吗?只是没有一个是皇后所出。太后的意思很明白,不是要孙子孙女,就是要一个嫡孙啊。  可她却不管,是了,二十岁。她二十岁刚过去几个月了,可我们的皇后还是黄花大闺女。  为什么?太多为什么了。当初为什么离开金城,来禁城?十六岁的她什么也不知道,离开只是因为没有不走的理由。来到这里只是两个字,帝都。帝都,仅仅两个字就明白了这个女子的雄心壮志。  可来到帝都,才明白有些东西永远无法逃脱――她的父亲为太宰,母亲也被封为晋国夫人。  她的家庭、父母,她的血缘关系,她永远都逃不掉。如影随形,一辈子。  离开金城,来到禁城。四年了,她的计划绝对不可以因为太后的一句话而功亏一篑。  李太医,这个人,事成之后,必须处死。她的计划,必须天衣无缝。  先帝十年大祭,皇帝二十四岁生辰,这些她都需要精心筹谋一番,设计一番。纵使已经处心积虑四年了,最后一搏,绝对要万无一失。    于是,她又是这样了,她又这样一夜不眠了。  窗外的风萧瑟,雨淋漓,几行疏桐斑驳,屋檐的灯笼依旧高头挑挂。而宫殿之内暖意融融,烛火摇曳,她原本是端坐于书案,这会搁下笔,靠在枕上,墨发散落于绣花,掩了鸳鸯,披衣低垂一地,消了孤影。不知不觉,离人已是泪眼无痕。  梦中又是四年前,那一场诀别。女儿不孝,父母不慈,阴谋阳谋,好,好,好。  一觉惊醒,浑身冷汗,天已破晓。烛火未息,墨迹已干。昨日在书案前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也没回卧房。她索性就抱了一只手炉,立于门檐,看着世界一点点由黑变白。微风卷着发,绕着衣,吹得灯笼摇晃。  她的生活就是坐在书案前,执笔而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黑了,又天亮了,膳食凉了又热了,还是凉了,也不知道需要就寝了,就是一直都在处理事情。旁边的宫人或偶提醒她,娘娘,用膳吧!娘娘,歇息吧!但仅是两三句,宫人们就自顾自地去了。这两三句,不多也不少,只是表示,宫人们的职责。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宫人说,娘娘用膳娘娘歇息,这些话语的时候是希望娘娘真的用膳,娘娘真的歇息。谁都知道娘娘的性子,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只是觉得说完这两句话他们就可以不伺候了,可以自顾自的了。  如此而已。    皇后任由晨风把眉目吹得清朗些。  怎么样才可以离开这里?这个问题她想过很多遍,答案只有一个,死人可以离开。是吗?那她就去死。  怎么死呢?她计划了四年,也不过就是一场关于死亡的预谋。她没有把握可以那样万无一失,但她决定了,如果计划失败了,那就失败了吧。只是她死也不甘要做皇家的鬼。    她看着天边渐白,准备吩咐宫人,要去温泉沐浴了。  这时,竟有宫人急促的脚步声踏踏而来,那一定是有什么事了。平常她不吩咐,很少有宫人会来她的寝宫,而且还是这样急切的声音。她提了提精神,把倦意抹去,仍是一张端庄美丽的面孔。  “皇后娘娘。”宫女小心翼翼地唤她。  “进。”  “皇后娘娘,皇上今日晨起就吩咐,请您去乾清宫一趟。”  “今日,什么时候去?”  “皇上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说等皇上处理完朝政就去吧!最好在散早朝之后。”  散完早朝,差不多就午时了。她知道皇帝一般还需要批复奏折,许是晚上了。晚上,这个时间点让她浑身一凌,太后的话语又在她的耳边喋喋不休。不行,不能晚上。  “你去吧。知道了。还有,准备一下,本宫要沐浴。”皇后让宫女退下,慢慢从门檐走回卧房,去温泉沐浴。  即使不能晚上去,此时皇帝正在上朝,也不能去。而且皇帝找皇后一般都是正经事情,她把这宫中大小事盘算了一番,她都处理得当,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找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他需要找她?她心里突然惴惴不安。就算是朝堂之事,她父亲为相,有什么事也会知会她一声。到底是什么事?如今,没有任何一件事,皇帝需要面见皇后。  她穿上衣服,把墨发弄干,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就现在吧,算时间,皇帝也下朝了。她唤来宫女,为她梳妆。  宫女看着镜子里的皇后娘娘,真真觉得好看,世间也有这样的美人。只是美人总是眉头紧锁,一副冷冷的。若不是需要,也很少梳妆,总是坐在书案前。  今日,宫女问皇后娘娘需要什么样的妆容,她也只是说不需要太庄重。  这个宫女也不是第一天在皇后娘娘身边了,自然明白她所说的不需要太庄重是什么意思。只是抹一层露,让人显得精神许多,再抿一抿唇,挽个简单的束髻就完成了。  宫女撇撇嘴,只是觉得可惜了这美人。披一件金丝蓝衣,她就出宫了。    从坤宁宫到乾清宫并不远,她却没有走过几次,以至于没有带宫女的她让乾清宫外的小太监都不认识她。还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出了宫殿领她进去的。  出乎意料的是,皇帝并没有在批复奏折,只是在等她,而且似乎等了许久。她那颗心更加不宁,眉头越皱越紧。  皇帝的穿着很随意,皇后的着装也并不庄重。宫女太监都退出去,偌大的寝宫只有他和她。    他先起声:“梓童,四年了,你还是这样吗?”声音无喜无悲,只是有些沙哑。  而她却是一头雾水,试探着询问:“陛下?臣妾,不知。”  “不知?你不知?!”愤怒就那么一瞬间,从她的声音传到他的耳膜的一刹那,让他纵身就过来,把她压在墙上。他那些粗粗细细的喘息一阵阵地叩击她的脑海。前尘往事,纷至沓来,从四年前他第一次见他,到如今他把她压在墙上。最后,她根本,不知所措。  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上,正中间还有他的龙椅,金碧辉煌。他压着她,千头万绪翻涌迭起,而她那惶恐而又孤独无助的眼神,看着让他,心疼了。  唉,又如何呢?他慢慢地放开她,一把抱起她,嗅着她身上独有的气息。走向后殿,一脚踢开门帘,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为她脱下金丝蓝衣,抓着她的脚,除去绣鞋,帮她盖好暖和的被子,抚了抚她眼角眉梢的碎发。  温温的说:“你累了,睡吧。不用担心,我不碰你。我就在外面批奏章。”他对她从来也没有用过什么郑重的称呼,纵使这是她第四次单独见他,他对她一直也都是我呀你的。  而她完全不明所以,纵使她昨夜一宿未眠,此刻也毫无睡意。眼看着他出去了,她还想再说什么,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昏睡过去了。  门帘之外,他看着她的睡容,就算是在梦里,她也眉头紧锁。他就知道如果不是点了安神香,她肯定不得安眠。因为他喜欢她,所以心疼她。这样,是不是?因为心里有喜欢,所以心会疼的。  他就是心里涩涩的,眼泪一颗颗滴在龙袍上,化开了。为什么呀?她就那样想要离开他?哪怕冒着赴死的危险?也在所不惜?!  他生气,生她的气,却又不忍对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