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若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因为她心知自己不太可能留在这个地方,此刻却默然接受着他对她作出的关于婚姻的承诺。她现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但是他和她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一切都有太多的未知。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一直待在夏渊这个时空里,诚如所见,她在这里一直是混吃混喝的,丝毫不敢有大的动作以免影响了这个时空的历史进程。比如说,这里没有牙刷牙膏,从她的动手能力来说,将牙刷牙膏还原出来基本上没有大的问题,然而她却入乡随俗地跟着这些古代人用杨柳枝与浓茶水清洁牙齿。 奚若始终觉得这些夏渊目前还没有的东西,日后肯定会由这个时空里的某个人利用自己的智慧发明出来,而不是由她利用两个时空不同的发展阶段的科技落差而改变。她在这个时空的存在到底是什么,其稳定度是否可以抵抗历史改变所造成的后果? 她很怕一旦改变了这里的历史,会有突变性的结果。在很早之前奚若便有想过这个问题,其结果无非有两种。其一,是她再也来不了夏渊的时空,她在夏渊所做的一切都会消失,她不曾存在,甚至可能是记忆里的她。其二,是她就此成为这里的历史,再也回不去她原来所在的地方。 她在现代社会里有爸爸妈妈,有爷爷,有哥哥姐姐,有同学朋友,而在这里她什么也没有。如果她和他在一起,那么就意味着她将一切信任于他,算起来她认识他只有几天的时间而已,他喜欢她,对她很好很温柔,那么这种状态会一直保持下去吗?来自异时空的她和他会有孩子吗?如果没有,以古代人对子嗣的看重,他又会不会违背他现在所立下的承诺呢? 这就像是一个赌注,她现在还不敢轻易下注。 不过也就是因为这一切的可能性没有定向,好坏未知,奚若便选择了狡猾地观望,以这种无言语的态度面对着容玠的承诺,任情感肆意发展,静观其变而决定是否托以真心。她对不起他,她知道。 奚若抬眼看着容玠,她的不说话,被他视作女孩子面对承诺情话时的娇羞,她的没有抗拒,让他内心蹿起炽热的火苗,殊不知她曾想过如此多的内容。 果不其然,正如容青所言,次日一早,明德皇便一道口谕将容玠召进了宫中。 那只唤作葵花居士的白毛鹦鹉被安置在奚若的卧房里,偏生这只鸟儿老喜欢往外面疯,两天下来它发现这个女主子没有什么脾气,不会打小鸟,要吃的给吃的,予取予求,便更加嚣张跋扈了。一大清早,它便想要出去,扯着嗓子喊,“古毛,古毛。” 奚若对此也是十分惊异,她记得自己就只有一次对居士说了“good m”,谁曾想它这鸟儿竟然给记住了,不过说的不伦不类,有时是“古德”,有时是“古毛”。 “你这小破鸟,能不能学得有样儿点,我那是‘good m’!来跟我说,good m~”奚若起了床,打着哈欠走到鸟架子前,喂给居士几粒葵瓜子。 居士嘴里吃着递来的瓜子,身子却一直朝着大门的方向,洁白光亮的尾羽摇了又摇。 “又想出去疯了?”奚若觉得好笑地逗着这鸟,帮它捋了捋头上翘起来的那三根小黄毛,“叫什么葵花居士,你还不如叫三毛得了。这大夏天的,怎么老想往外面跑?难道门口有小相好?” 说是这样说,奚若还是解开鹦鹉的脚索,伸出手让居士站在上面,往门口走去。 居士欢喜地不停摇着尾羽,当房门被打开的时候,为了表示它对这位女主子深切的爱与尊敬,它又无师自通地学起了话,开始卖弄,“小相好!小相好!门口有小相好!” 站在门外正欲敲门的容玠挑眉看着这只相当得他欢喜的葵花鹦鹉,他唇角勾起,微微一笑,说得对! 而奚若则闹了个大红脸,她将居士放了出去,让它在王府内的小树林子玩,然后转身看向容玠,嘿嘿一笑,“早啊。” 容玠负手而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早。” 他示意身后的婢女将一套太监的衣服送进去,又对奚若道,“今日我要入宫,你要随我去吗?璟瑄宫现在是珪儿在住,你可以暂时待在那里,等我处理完事情,我带你到御花园里逛逛。”之前奚若有跟他无意间提及自己前几次穿到皇宫里都没出过璟瑄宫,也没看过传说中的御花园,对此很是怅惋,他便记在心里了。 “好呀,”奚若欢呼,眼睛里闪着光,“哦耶!终于可以见到御花园了!” 容玠莞尔,“那你快点收拾,我们一刻钟后便启程。” 午时,明德皇刚从朝堂上下来,就将二子容玠宣进了御书房。 金龙宝座上端坐的明德皇有着和容玠肖似的眉眼,微微发福。四十岁年纪,面皮却保养得极好,红润而有光泽,显得很和蔼,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当初在这里强硬不见阮氏母子二人的帝王。 “一转眼,玠儿都长这么大了,比父皇都高了,岁月真是不饶人啊。”明德皇走到容玠的身前,大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容可亲,“怪这三年来我夏渊大旱,父皇对你们的关心少了些。” “儿臣不敢,父皇当以江山社稷、天下苍生为重。”容玠垂着头,内心忐忑,等待着明德皇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你们都是朕的好儿子!那府邸住着可还好?用了你姑姑的,着实有些委屈你了。”明德皇表现得犹如慈父一般,对容玠嘘寒问暖。 “回父皇,儿臣住得很满意。”容玠恭敬答道。 “那便好,玠儿今年也二十了吧,也是可以成家了。本来朕是想着自己心里也没有什么好人选,就让你们弟兄几个先自个儿挑选。老大老三倒是自觉得很,你大哥刚立了府就纳了侧妃,你三弟虽还在宫内,也是已定下了侧妃人选。可着你这老二一直单着,自己也不去寻,”明德皇语声关切又无奈,旋即凑到二儿子的耳边悄声揶揄道,“听宫人说,你还没开过荤?父皇不给你注意着,你是要去当了和尚不成?” 容玠涨红了耳根,又行了一礼,恭声道,“儿臣玩心大,加之之前也没有心悦的女子……” “该收收心了。”明德皇打断道,他回到了龙座上,手指敲着金龙盘绕的精雕扶手,“不如,父皇为你指个婚如何?我看那司太傅家的闺女司荷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