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玠本是在首饰铺里等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意识到在每家铺子的后方都是有如厕的茅房,哪里需要去很远的地方方便。他便抓着几人一打听,就问出来了。莫留居虽是个歌舞坊,但里面人等鱼龙混杂,且其中贪恋美色之人众多,他不希望奚若被那些人看到,便拒绝了她昨日的请求。 可她倒好,自己偷摸摸地去了! 在这个世界里,她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却胆肥地跟着一个刚认识的歌姬走了,她知不知道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如果被牙婆给卖了该怎么办?虽然以他的能力绝对可以找到她,但其间担惊受怕,他是不想看见的。 容玠提着轻功快步朝着莫留居赶去,而奚若此刻则是走出了莫留居,二人恰巧在门口碰见。他立在离她五步远的距离,无声地看着她,奚若感觉周身的气压骤然下降。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她还骗他说自己去上厕所。被抓包的少女面色尴尬,她慢慢地走向容玠,头压得很低,不时瞟着他面上的表情。 奚若拉了拉容玠的衣袖,咬着唇,心里发虚,“阿玠,我错了。” 容玠的声音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教育道,“可知自己错在哪儿了?” “我不该骗你,偷偷来莫留居,还未经你同意擅自挥霍你的银子。”奚若见他并未甩开自己,看来还没有生气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她的心里暗暗舒了口气。 “你呀!要我如何是好?我是那计较一块银锭子的人?你吃我用我的还少?嗯?”容玠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看来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处于什么样的危险境地,他真的有些生气了,便抬起另一边的胳膊,修长的食指微微曲起,在奚若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赏了一颗栗子。 “哎呦。”奚若猝不及防被来了这么一下,她是个特别怕疼的人,连忙放开容玠的衣袖,双手捂着那块被恩赐的地方。 “你可知这京城里有多少牙婆子?自己一个人到处跑,可真是英勇。”容玠没好气地道。他见奚若一直捂着那个地方,心觉自己莫不是下手重了点,便拨开她的手,“敲疼了?给我看看。” “我不是因为你不带我去嘛,我进去看了,里面真的就只是歌舞坊,那什么轻觞公子连你一半的好看都没有。”奚若小声辩解。 容玠的手一顿,声音抬高,愤恨道,“你还去找里面的公子了?” “没,我就远远地看了一眼,连句话都没和他说。”奚若见他的脸有变黑的趋势,连忙道,“我真的只是好奇而已,我以前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场所,然后昨日那小厮又把里面的人说得神乎其神。看了之后,我发现,是那小厮吹大了,里面的人都没有你生得美。” 容玠揉了揉奚若额头上刚刚被自己敲栗子的地方,对于最后一句话表示很受用。他的嘴角有轻微的上扬,再一次叮嘱道,“以后不许这么胡闹了。否则,你就别想让我带你出来玩了。” “嗯嗯。”奚若头点地如同鸡啄米,她发觉容玠真的是一个特别好脾气的人,她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走吧。”容玠温声道。 他拉了奚若正欲离开,却听得身后一声唤,“二弟?” 他回头,是容青,夏渊国的大皇子,贾后的亲儿子。 奚若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说话者身穿一件玄青色的袍子,金镶玉的螭龙腰带围着劲瘦的腰身,肩膀略宽,肤色不如容玠生的白皙,两颊处蓄了些许青岔络腮,同样浓眉大眼,有种狂野霸道之气。 容青走向容玠,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巧啊,二弟。” 容玠向容青点了点头,客套道,“大皇兄何时回来的?” 容青一手叉着腰,另一手摸了摸鼻子,“我听闻母后凤体欠恙,便快马加鞭从北地赶回来了,连夜跑了五日的路程,前日才到的。”他看向了站在容玠身侧的奚若,眼神里带着揶揄,“这位是?” “这是我师妹。”说话间,容玠将女孩护到了身后。 “哦?太傅家的小女司荷我是见过的,哈哈,这么久没见,长这么漂亮了吗?你二人也来这莫留居?”容青端详着奚若,眼里一副赏玩的神色。 “大皇兄怕是认错了,她不是司家小女。弟弟不才,小时候认了个无名的师父,这是他家的女儿。”容玠面上挂着笑,“怕是不巧,我二人刚刚才从莫留居里面出来,正要往别处去。” “如此,还真是不巧啊。”容青也不做挽留,正欲告别,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又凑到容玠的跟前压低声音道,“二弟可知,十日前戎狄部族内部起哄,大部分已有了投靠我夏渊的意思。” 容玠摆了摆手,“你这前方的消息我怎么会知道?” 容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没看出点什么来,便又道,“戎狄之中有一带头求和的部族古鲁,那古鲁王有两个女儿,生的貌美,现在恐怕是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我这次回来也是顺带着把消息带给父皇,但依着父皇的意思,好像并没有纳妃的打算。” “那父皇?”容玠面露疑惑。 “哈哈,这就是我想要跟你说的了,父皇想要把古鲁王的两个女儿分别赐婚给我们弟兄中的两个,如果算上适婚年龄,人选应该就是在你我还有三弟中挑。而从父皇前日的语气中,好像比较心属你我二人,估摸着这两天父皇就要召你入宫了,我这就先给你透个底儿做做准备。”容青回想着那古鲁王美丽又骄傲的大女儿,有些心猿意马,“不过我先说好了,你可不许与我抢那大女儿。” 说罢,容青便领着一众小厮进了莫留居,临走之前又看了容玠身后的奚若一眼。此处,独留下愣怔的容玠以及刚刚一直装透明人却把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奚若。 “阿玠,你是要纳妃了吗?”奚若挤出笑来,心里却生了自己察觉不到的一丝酸楚。 容玠将握着的奚若的手紧了紧,他微低下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相信我,我不会的。” 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力度适中地包裹住她的。奚若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好像昨日画舫上那把琴,被他拨弄出颤音。她的脑子里有些乱,明明她和他算起来也才相处了几日而已,为什么此刻却是像在宣誓承诺的节奏?似乎他在一步步悄无声息地靠近,从她这次来喂她吃饭开始,她便没有拒绝,而后他牵起了她的手,而后他吻了她,她都没有拒绝。现在,他像是个情郎一般地向她承诺着自己不会娶别人…… 但此刻,她同样不想拒绝。奚若在想,自己和容玠的恋情,是已经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