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学期,老黑在台上讲了许多新学期的学习规划,底下的学生们也听得非常认真。 阮萌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她抬起头,看了看四周。 大伙儿都聚精会神的听讲,没人为她分心。 阮萌心想,大概就是错觉吧。 老黑发言完毕以后,喊了几个前排的同学发新书。 新课本从上往下的传,传到了阮萌手里有三本。 阮萌自己留下了一本,转过身,将剩下的两本传给后面的同学。 一回头,阮萌就呆了。 男生长着一张非常俊朗的面孔,单看五官并不精致,凑在一起却很耐看。他的鼻梁很高很挺,显得轮廓也硬朗立体起来。 丹凤眼微敛着,眉毛微微上挑,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眼睛很黑,深不见底。 男生靠在座位上,双手环抱着,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散漫慵懒的味道。 阮萌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有股无形的压迫感。 阮萌明白了之前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是从哪来的了。 脑袋空白了几秒,有关于昨天的回忆涌了出来。 男生在电脑桌前打着游戏,身旁围绕着一群不良社会少年。他嘴里骂着粗话,还摔耳机抽烟…… 没想到,红卫衣居然和她变成了同班同学。 阮萌盯着眼前的少年,斯文儒雅,怎么都无法和昨天那个网瘾少年联系到一块去。 阮萌忽然有些心慌,把课本小心翼翼放在红卫衣的课桌上,匆忙地转回身。 杜牧甫:“……” 他目光略深。 小姑娘紧张兮兮的样子,看来有点怕她啊。 教科书依次分发。 每当书传到杜牧甫那儿时,发现,阮萌只是身子后靠一些,手伸到肩后,并不回头。 递得久了,手有些微微发酸还不见有人接。 阮萌还以为是杜牧甫没看到,便回过头。 少年手支着下巴,姿态随意。他坐的位置恰好正对窗户,暖阳洒下,少年的眉眼头发也染上了栗色,暖绒绒的。 眼睛覆着一股淡淡的凉意,目光幽深,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阮萌。 这个年纪的男生,眼睛大多是充满了热血澎湃,阳光炽热的。 像江易然,少年身上的意气风发,挡也挡不住。 而眼前的少年,眼神好像总是那样清冷淡薄,有种一切事不关己的漠然。 给阮萌的感觉就是,17、8岁的年纪,像27、8的深沉。 阮萌不记得自己在哪本心理学上读过去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般…… 阮萌胡思乱想着。眼睛明明是望着杜牧甫的,思绪却飘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看着小姑娘呆呆的表情,杜牧甫直起身,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勾唇笑了:“软同学,课本到底要不要给我。” 阮萌回过神,“噢噢”两声,赶紧把课本给他。 昨天,阮萌搅乱了红卫衣的赌局,当时他的模样看起来很生气,要吃人一样。 阮萌有点儿心惊胆战,寻思着自己要不要给他郑重道个歉。毕竟是同班同学,以后要相处的日子还有那么长,阮萌可不想一来就和人闹矛盾呢。 阮萌撕下了一张粉色便签纸,思前想后,握着兔头笔伏在桌上认真地写着道歉信: “同学,昨天非常非常不好意思,打扰了你的游戏,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吧。” 末了,阮萌在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道歉信写完,阮萌迟迟不敢给红卫衣。她把便签纸叠成了小方块,攥在手心里。 犹豫了片刻,阮萌鼓起勇气,转过身,目光真诚恳切地望着杜牧甫:“我、我想给你一样东西。” 也许是场面太过于熟悉,杜牧甫挑了挑眉,几乎是下意识认为,小姑娘是想给自己递情书呢。 杜牧甫心情忽然好起来,沐浴在阳光里的面容更加柔和了。 弯了弯唇,丹凤眼浮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清泉般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好啊。” 阮萌一脸郑重其事地,双手向杜牧甫摊开。 小姑娘的手很小,细细白白的,粉嘟嘟的。她的掌心里,安静地躺着一张粉色的小纸条。 视线往上,小姑娘睁圆了眼睛,眼珠子圆溜溜黑漆漆的,清澈地一眼望到底。她眨巴眨巴两下,睫毛小扇子一样扑闪扑闪,眼神无辜极了。 杜牧甫顶了顶腮帮,眸光渐深。 在阮萌期待的注视下,杜牧甫伸出手,从她的掌心里拿起了纸条。 指尖一阵软软的触感,像摸到了棉花糖。杜牧甫不动声色吸了口气,垂下眼皮,掩过了眼底的情绪。 小姑娘转回去后,杜牧甫打开那张纸条。 粉色便利贴被展开,小姑娘圆圆小小的字体映入眼帘。杜牧甫扫过上面的内容,黑眸里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 呵,去他妈的狗屁道歉信。 说好的情书? 少年绷着脸,周身气息也变得冷冽。他把便利贴揉成了一团,随手扔进了课桌里。 同桌戴泽东没由来感觉到一阵寒意,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喃喃道,“哎哟,真是的,谁把电风扇开这么大,冷死我了。” 发完了课本,老黑开始了班干部选举会。 规则和之前的学校差不多,同学们写匿名纸条推荐,再由大家投票,最后高票同学胜任对应职位。 这事和阮萌一个新生没太大关系,别的同学积极推荐的时候,她就在本子上涂鸦。 偶尔时,她会举下手,给某某投上一票。然后班干部会依次上讲台发言,具体说了什么,阮萌一个字也没听。 职位从低到高,小组长课代表委员都选好之后,轮到了重磅位置——班长。 老黑说:“下面,同学们在纸条上写下你们心目中最适合的班长人选,从后面传上来再交给我。” 阮萌见喻雯低头写东西,她凑过去好奇道,“你写的谁的名字呀?” 喻雯大大方方给她看,纸条上赫然三个大字——杜牧甫。 “杜牧甫。”阮萌默念了一句,觉得名字有点熟悉,仔细一想,好像江慕然曾经对她提过这个人呀! 想想江慕然把人夸得天花乱坠的,她还真的挺好奇这个杜牧甫长什么样呢。 阮萌:“又是杜牧,又是杜甫,他爸爸妈妈应该希望他成为一个很有文才的人吧。” “哈哈哈哈。”听了阮萌的见解,喻雯笑喷了:“小细节小细节,不重要,你写的是谁?” 阮萌挠挠头:“我一个人不认识诶,要不然我写你名字好了。” 喻雯大惊失色:“千万别,我估计班长的职位也就是那么几个人竞争,我的名字写上去,待会没人给我投票,肯定很尴尬的。” 阮萌想了想:“那我干脆就写一样的吧。” 戴泽东写好纸条后,凑到杜牧甫旁边,正准备探头看他写了什么。 杜牧甫从容地用课本盖住,抬头微笑地望着戴泽东。 戴泽东悻悻地摸摸鼻子,一脸捧场道,“老哥,支持你,加油。” “谢谢。” 纸条从后往前依次收上去,杜牧甫把后面同学和自己的纸条传给阮萌。阮萌瞥了眼对折的红色便签纸,略眼熟,却没太在意。 纸条收齐以后,老黑将纸条上出现的所有人的名字以及次数写在了黑板上。 杜牧甫,31票。 陈丹,16票。 王兰,6票。 李萍萍,5票。 阮萌,1票。 阮萌:“???” 阮萌第一反应就是讶异地望向喻雯:“你你你干嘛写我名字啊。” 喻雯:“我没有呀,我写的是杜牧甫的名字你也看到了呀,真的不是我写的。” 这个班级,阮萌只认识喻雯。 如果不是喻雯写的。 粉色便利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阮萌睁大双眼,神情震惊。 该不会是……红卫衣??? 喻雯奇怪地问:“是不是哪个同学捉弄你啊?” “大概……是的吧。”阮萌垂下脑袋,一脸皱巴巴的,不开心。 她觉得红卫衣肯定是故意的。可是她都已经那么真诚地写了道歉信,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呀? 绞尽脑汁阮萌都想不明白,她气咻咻地吹了口气,在本子上画了个小人儿,用画笔丑化他。 她正聚精会神画着,老黑在讲台上点名道,“同学们,赞同杜牧甫同学继续担任班长的,请举手。” 喻雯用胳膊肘撞了撞阮萌,一脸激动欣喜:“快快快,给杜牧甫投一票!” 阮萌一抬头,她惊讶地“哇”了一声。放眼望去,全是举高高的手,有的男生甚至都站到凳子上举双手。 阮萌一脸崇拜地望着喻雯,“我们班还有魅力这么大的人啊!” 后桌的某人挑了下眉:“……” 喻雯“噗嗤”一声笑喷,余光瞟了瞟阮萌身后,凑到阮萌跟前压低声音道,“你说话小声点。” “为什么呀!” “因为……” 喻雯欲言又止,成功地吊起了阮萌的胃口。 之后的几个同学票数远没有杜牧甫那么多,几乎都不用再投票,结婚已经见分晓。 就像走过场一般,老黑还是问了一句:“同意阮萌担任班长的请举手。” 教室里瞬间静悄悄,鸦雀无声。 同学们面面相觑,惊讶怎么会有人写了新同学的名字交上来。这么明显的肯定是恶作剧了。 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给人带来无形的压力,阮萌的脑袋都快垂到桌子底下去了,脸上的绯红一直烧到耳根。 杜牧甫看着小姑娘害羞地头也抬不起的模样,抿了抿唇,愉悦地笑了起来。 “从票数上来看,杜牧甫的支持率是最高的,那么杜牧甫就是本学期的班长,大家给点掌声,欢迎杜牧甫上台宣言!” 雷鸣般的鼓掌声,夹着同学们的欢呼声。选举这么久以来,这是唯一一次掌声最热烈的时刻。 阮萌的余光中,一道白色身影走过去。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 男生个子很高,身材比例协调,肩宽臀窄,一双腿长得令人妒忌。 他阔步走上了讲台,转身面同学们。 九月,气温中还有一丝燥热,空气里携带着校园里不知名的花香,有股经过阳光暴晒后的气息。 风从窗口吹进来,给人带来清凉的舒适。 讲台上的少年,一身纯白色的衬衫,肌肤在日光下几乎白得反光。少年面容清秀俊朗,举手投足,举止言谈,散发出书卷气。 即便相貌不是最出众的,他身上与生俱来的衿贵清雅的气质,放在人群里,绝对是第一眼注意到的那一个。 头顶的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动着,年久失修,所以响声很大。 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家的专注倾听。 一张张稚嫩而青涩的面孔,在暖阳之下,有希望的萌芽。 少年在台上侃侃而谈,谈吐间透着自信沉稳。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如一股清泉,清冽动听,缓缓流淌在教室里。 阮萌瞪大眼睛望着台上的人,还没有完全从惊吓里回过神来。 他居然就是杜牧甫吗? 那个又是杜牧又是杜甫寄托着父母希望的杜牧甫? 谁能给阮萌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毕竟,就在昨天,阮萌还见过他打游戏的样子,还见过他抽烟的样子,还见过他和不良少年混在一起! 红卫衣给她的印象已经在头脑里根深蒂固,但现在红卫衣摇身一变,变成了她新班级的班长,而且还十分受欢迎。 这样的一个形象身份转变得太迅速、太让人不可思议、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阮萌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神,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望着讲台上的杜牧甫,阮萌露出了非常茫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