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飞雪 初冬的雪,纷扬下个不停。茫茫戈壁被笼罩上一层银白,放眼望去,荒凉至极。 而一条驿道上,却不断有来往商队行走其间,背上负着货物的马匹排成一列列长队,在风雪中行进,成为荒原冬雪中的一道风景。 此刻,这些商旅们在刺骨寒冷中只有一个执念:要尽早赶到前面的陌城,才可歇脚。 陌城,坐落于中原之北的茫茫戈壁之上。因为中原以东是成片沼泽湿地,不易行进,而南边多为崇山峻岭,道路崎岖,山中密林里又有瘴气,人们大多不会进入这种危险之地。因此,漠北的这座城池,实为北方锁钥,成为了连接东西的重要通道,是来往商旅的必经之路。千百年来,来来往往的人们竟是在荒芜人烟的戈壁之中踏出了一条路,又带来了产自各处的奇珍异宝,在荒芜中建起了这座城池,且日益兴盛,繁华竟不逊于中原,又因为远离政治中心,没有皇城的压抑感,成为了人们眼中的世外桃源。 陌城城外的驿道旁,一座驿馆里,三三两两地坐着在这里歇脚的人。北风呼啸,天气寒冷,人们多在这里喝一些热酒取暖。 此刻,江麟一袭华贵蓝袍,肩上披着一件蓝狐裘,坐在驿馆角落的一张木桌旁,神色漠然地饮着杯中的茶。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三个时辰,茶喝完了一杯又一杯,却依旧不肯离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耳边响起了远处店小二殷殷的声音:“客官,快请坐,需要什么?” “给我泡一壶热茶,再来几道小菜。”随之,一个温柔清甜的声音回答了店小二的话,乍一听便知是个年轻女子。 江麟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向着声音来处看去,入眼只见一个少女,坐在远处一张桌旁,一袭雪白长衣,身上围着一件白色狐裘,身形清瘦,却不失端庄,面上姿容清丽,一双朦胧双眼镶嵌其上,眼中温柔,不容掩饰。 江麟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继续低头喝着杯中的茶,却用眼角余光不时打量这个女子,显然是在不易觉察地观察着她的一切。 小菜和茶水上齐后,她拿起筷子,开始专心品尝盘中的菜肴。 趁着这个时机,江麟向着坐在女子附近的几个喝着烈酒的彪形大汉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人立刻会意,马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喝酒。 过了一会儿,仿佛喝得有些醉了,那几个莽汉说话声越发的大了起来,互相吹嘘谁的珠宝价值连城,谁家的马匹品种优良,旁人都只当是一些漠北来的商人,生性豪迈,便都没有在意。 “要说毛毯,还是我们那里的”其中一人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哎,那边有个漂亮姑娘,啧啧,真美。”说完,便向着那个少女的方向指了指。 其余人向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去,脸上泛起了淫邪的笑,摇摇晃晃起身,向着少女走去。 “几位,你们这是”那个少女抬头看了看几个人,满脸疑惑,不知他们站到自己面前所为何事。 “啧啧,还真是标志秀气啊!世道不太平,姑娘生得这么漂亮,独自在外,怪不安全的,不如跟着哥哥”说话间,手已经不老实地按上了少女的手。 手被人拿住,她才意识到不对,连忙要把手从那个大汉手里抽出来,然而那个大汉把她细长的手指攥在自己的大手里,却是怎么也不肯松手,而另一只手已经搭上了少女的肩。 “放手啊!”少女的眼中满是惊惧。 “嘿嘿,就不放,怎样?” “你”惊恐之下,突然,少女没有被人拿住的那只手从腰间抽出一根淡蓝色丝带,手一抖,丝带迎风展开,扫向那个大汉。 看似轻柔的动作,却仿佛凝聚了千钧之力。只一扫,那个大汉便随势向后飞出,撞到了身后的桌椅之后重重摔在地上。这一下显然摔得不轻,大汉忍痛从地上爬起来后,大怒:“好啊,死丫头,竟敢打老子,活腻了?”随后,看到其他几人傻愣在那里,都还在诧异一个文弱女子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本事,不由得更怒:“奶奶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上!” 几个人听到了那个大汉的怒吼,猛然反应过来,转瞬向那个少女扑去。 然而只是一瞬间,他们看到眼前忽然闪出了一个蓝色身影,挡在那个少女身前。他们来不及止住去势,便遭受重击,齐齐向后飞出,将身后的桌椅七七八八撞倒了一片。 他们甚至没看清那个人是怎么出手的,就已经中招,个个惊诧不已。“你是谁,敢管老子闲事?”原先被少女掀翻在地的大汉看得呆了,色厉内荏地朝着站在少女身前的江麟大喊,语气虽凶,却已不敢再上前。 “公然挑事,还这么理直气壮?”冷冷地,江麟道:“你们刚才也见识了,这个姑娘看似柔弱,出手却迅捷,你们再和她纠缠下去,只会吃亏,不如看在鄙人份上,就此作罢,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大汉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是的,只那一个深藏不露的少女,就已经不好对付,现在再加上这么个人物,再纠缠下去,自己定会落败。只能哼了一声,向另几人招呼一声:“走!”说完愤愤离开,转眼消失在雪中。 几人离去后,驿馆里一时静了下来,其余商客早已被吓得四处逃离,此时,偌大的驿馆里,除了吓得瑟缩在柜台后的老板和店小二,就只剩下江麟和那个少女。 白衣如雪的少女终于从惊恐中平静下来,这才去细看刚才帮了自己的人。 长身玉立,一身蓝衣笔挺,浑身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贵气,面目清俊,剑眉星目颇有神采。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冷眸间却有一丝忧郁沧桑,与自身气质格格不入。 “刚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怯生生的,带着一丝腼腆,少女道完谢,将应付的菜钱放在旁边的桌上,转身欲走。 “且慢,”刚走几步,却被身后江麟叫住,“方才要不是我出手相助,你一个人和那些壮汉打起来,虽然会些道行,可未必能落着什么好处。我帮了你,你只道一句谢,就走了?” “公子此言差矣,我应付得来的!”腼腆的少女却出乎意料地出口反驳。面上虽然是一贯地冷然,江麟却在心里暗暗惊诧: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内在却有一分倔强。 “咱们毕竟有一面之缘,我问一问姑娘此行去往何处,总可以吧?”江麟缓缓道。 “”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小女子此行要去明洞山,不知公子为何这样问?” “正巧,鄙人也要去明洞山,”江麟淡淡地道:“此地远在千里之外,一路上定然危险重重,像今日之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不如我与姑娘一同前往,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如何?” “好吧。”少女想了想,答应了。 江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之快,但很快这此诧异便消失不见,一如往常。 “以后就是同伴了,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我叫飞雪。”少女低下头道,“不知公子贵姓?” “鄙人姓江,家里原是明洞山一带的商贾,八年前中原战乱,故乡受战火波及,和家人逃到了漠北,”江麟道“ 后来我便参了军,服完兵役后受家父之托,回故乡看望眷属。” “已经入夜了,我们今晚先在这里休息,明早再上路。”飞雪用轻柔语气说道。江麟随即向柜台走了过去,扔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来两间上房,要干净的。” “是是是。两位客官,楼上请。”刚才见识了他的身手,被吓坏的店小二忙不迭地收了银子,领着他们往楼上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