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南风山除了他们一家,哪还有别的有钱人。虽说是全家俱已伏诛,但是保不齐还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 “那,老爷觉得这风尹,怎么样?留下他会不会有麻烦?” “不会,他家在南风国是叛臣,在我们这可不是。看他一表人才,将来我扶持他做上一番事业,玉姚的后半生就不必担忧了。” 两人合计到半夜,都感觉很满意。 可怜风尹人生地不熟,并不知道阴差阳错下,昭国南边只有那一座山。 更不知道将军府只有一位小姐的事实。 又因为这牵扯还没有理清,他必须做出补偿,只得留了下来。 衣玉姚心里的阴霾散去不少,她在衣尚的坟前双掌合十:“阿尚,对不住了,我会给你多烧些纸钱的。” - 两年后。 魔界与仙界刚刚结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纷争,魔王抽出身来,决定到凡间四处游玩一番。 魔界的东西他看了太久,已是腻味了。 这日,他领上两个侍女,化作凡人的模样,来到红尘之中。 他很久以前匆匆来过凡间一次,早就记不清这里的模样了。 一位侍女翻开凡间的地图,呈在魔王眼前。 “请君上找个地方。” 图上画面逼真,是法术幻化而成。 魔王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指向其中一处。 “这里怎么都是白色?孤要去看看。” 魔界充斥最多的,是黑色,猛然一片白茫茫入眼,魔王有些不大适应。 他用手搓了搓眼睛,复又睁开,看清了眼前的白色中,间或有绿色。 大颗大颗的松树立在那里,针形的叶子被厚厚的积雪压着,但绿意还是倔强的冒出来。 魔王落在地上,双脚立马陷了进去。 他有些吃惊,“这些竟是白色的沙子吗?” 侍女翻了一会儿九州图,道:“君上,此物应是雪。” 魔王脸有些微红,“孤自然知道是雪,只是如此深的雪,孤没有见过。” 四周都是山崖,此时也披满了雪,如此崭新空旷的白色,让魔王生出了些破坏的心思,忍不住向着面前的崖壁出了一掌。 掌风强劲,积雪应声松散开来,簌簌的落了许久。 魔王立在这中间,用手接着,不亦乐乎。 待归于平静,面前的山崖,露出了原本的颜色,灰色的石壁突兀在空气中。 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洞口。 魔王不经意的一撇,冷不防看到洞口的角落里,有一个堆砌的栩栩如生的雪人。 雪人坐在洞口,背靠着石壁,身形纤毫毕现,甚至额前的一缕发,也勾出一个弧度,张扬在脸庞外。 “凡界居然有如此能人?雕刻技术真是不错。” 作为一个工艺品收藏爱好者,魔王忍不住走上前去,看了看,摸了摸。 是个女孩子,还是个长得不错的女孩子。 他将手在她脸上轻轻勾了勾,觉出有些不对劲。 这怎么越看,越像是真人? 他将手掌贴在雪人头上,暗运法力。 雪被温热的法力融尽,女孩的尸体就那么露出来了。 青黑的唇,紧闭的眼,弯曲的手指。 魔王将她翻了一翻,看到她的颈后,有个小小的印记。 “哎呦,居然是一只小阴谐,谁胆敢害死孤的子民。” 两个侍女忙蹲下身,一起瞧着。 那印记分明是一只赤喙紫黑羽的鸩鸟! 魔王摸了摸下巴,道:“只活了一十六年,她的法力应该是被封印了,肉身已死,但魂魄还在。” “而且......她是被鸩毒毒死的?这真是奇闻了,哈哈。” 两位侍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君上,咱们魔界的鸩鸟已经不多了,这一只应该是凡间生的吧?” 魔王摇摇头:“凡间的鸩鸟不成气候,大多没有灵智,更遑论有会封印的了。” “你们扶上她,找个地方,孤要复活她的原身。” 两个侍女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都有些疑惑。 君上对鸩鸟一族的态度,和以前想比,似乎是有些不同了。 - 若是说要复活原身,最好的去处,应是冥界。 冥界的三途河边,开着火红的曼珠沙华,它能唤醒记忆。 这只阴谐的肉身死去多时,若要复活,最重要的是找回记忆。 三人到了三途河边。 有几只鬼看到了他们,用鼻子嗅了嗅,确定不是生魂,便各自忙碌,不再理会。 冥界的态度向来比较中立,就算和仙界的关系比较好,但也从没有说要把魔族人拒之门外。 大家都默认在冥界不起任何冲突,因此这里可以算是天下地下最安稳的去处。 魔王将她放在花上,双手聚力,口中道:“沙华,还不现身?” 一身火红的少女出现在旁边,发间眉心缀着彼岸花,似是浮在花海上。 “君上,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少女笑靥如花,自动忽略地上的尸体。 “沙华,你帮忙将她的记忆换回来吧。” 少女姿势优美的俯身,看了看。 “这只鸟已死去多时了,君上难道又换了口味?何必费心去救一只死鸟。” 魔王瞪了她一眼,道:“她的魂魄还在,你再多嘴的话,孤一定将你捉回去,看你如何逍遥。” 沙华撇撇嘴,嘟囔道:“真是心狠,哼。” “行了,开始吧。” 两侍女浮在空中,张开双臂,为魔王护法。 魔王吐出魔丹,在她的胸口绕着,沙华起身,撷一朵花,运在掌心,往她的额上飞去。 花渐渐融进。 魔王将丹收回,双手拂过她的身体,光芒闪耀。 待散去后,一只鸩鸟躺在那里。 与印记一模一样,赤喙紫黑羽,脖颈细长。 魔王满意的点点头。 他亲自将她抱起,“走吧,我们回去。” 侍女跟上,魔王突然转身道:“沙华,记得常回魔界看看,那里才是你的家。” “知道了,话多。” - 衣尚悠悠醒转。 当先看到的是黑色的幔帐。 她有一瞬的恍惚,记得自己被人劫走,然后.....然后呢?难道,她又得救了? 衣尚开口,咳咳嗓子,想叫人。 “啾---” “咦?哪里来的鸟叫声?” “啾啾啾----” “怎么回事?有没有人?” “啾啾啾啾---” !!! 衣尚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不会说话了! 而且,发出的声音竟是鸟叫! 她艰难的挪了下手。 许是许久没有动过,感觉手腕有些僵直。 好容易举到了眼前,这一看可不得了。 “啾——” 一声撕心裂肺的鸟鸣响起,衣尚晕了过去。 她绝对不相信,自己成了鸟!而且是如此丑的鸟! 这个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侍女。 她进来看了看,向魔王禀报。 “君上,那只阴谐醒了。” 魔王想了想,道:“你们先莫理会她,待她自己下了床,你再喂她些吃的。” “是。” 若是不能接受事实,就不配做他的子民。 魔王闭上眼,在想着自己的做法对不对。 如今的魔界,如果说哪种鸟地位最低,那就是鸩鸟了。 就连刚懂事的小孩子也知道,千万不能和鸩鸟走的太近。 至于原因,那就要追溯到万年前了。 万年前现任魔王刚登上王位,鸩鸟一族在皇位之争中帮了大忙,因此,他对鸩鸟们多有照拂。 鸩鸟天生携剧毒,战力非凡,多位鸩鸟成为魔王手下的得力干将,一时间在魔界风头无两。 只可惜,鸩鸟族上一代族长不知好歹,不懂得居安思危,还没过几天荣华的日子,他便受不住诱惑,犯下大错。 在万年前仙魔两界又一次发生冲突的时候,不尽力帮忙,反而偷懒贪财,让魔族损失惨重。 魔王一气之下,就把所有鸩鸟族驱逐到边境了。 后来大战结束后,魔王感觉自己做的有点过,但是也拉不开面子去收回成命。 这转眼万年的时光过去,魔族皇城及周围地带,早已没了鸩鸟的踪迹。 他们已经被迫远离魔界的政治中心,在边缘生活艰难,族群所剩无几。 复活这只小鸩鸟,算是弥补了一些愧疚吧。 最重要的是,这次和仙界发生冲突,魔皇发现,没有鸩鸟的剧毒帮忙,会费不少劲。 除了和仙界的事,最近他的孩子们对他的王位都虎视眈眈。 他们都觉得自己在这王座上的时间太久了,哼,一群不孝子! 他有私心,要将这只鸟收为己用。 衣尚是饿醒的,睁开眼再闭上,反复几次,才确定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鸟。 原来,自己真的死了?这是投胎到了一只鸟身上? 细细想想,做人时也没造过什么孽,怎么会成了一只鸟呢?这不公平。 不过,这只鸟有床睡,想必是一只受宠的鸟。 唉,上辈子自己是个失败的丫鬟,这辈子一定要吸取教训,不要再那么好欺负了。 实在是饿的难受,她扑腾着翅膀翻过身,再用爪子扒拉了好一阵,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