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是路野冤魂?不对,虽然这会儿已近黄昏,但天并没有完全黑下来,这山上也只是光线暗了点,再厉害的鬼怪也不至于冒着天光现身作祟。
她继续往前走着,颤栗的哭声也越来越清晰可见,这明显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一边哭一边诉说着什么。
走了约莫四五百米,她终于看到了哭声的来源——一个穿着小花袄的女人,正背对着她,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她看上去似乎在发抖,跪在草丛里哭泣咒骂着:“千刀万剐的混账,畜生,猪狗不如的王八蛋!”她手里拿着剪刀,一边哭一边一缕缕地剪掉自己的头发。
这种天气穿小花袄,简直怪异到极点。那小花袄看起来像是二十年前的花色和款式,水红水红的印着大朵牡丹花,奇怪的是款式和配色倒还挺好看,镶着金丝线和云扣,和一般的农村大棉袄不太一样。
女人似乎注意到了年倾朝的到来,忽然停下手中的剪刀,猛地转头狠狠地看着她,脸上带着一种怨恨的表情。
年倾朝内心逐渐平静下来,竟也没有很害怕。她觉得这女人并不是妖祟,衣服干净整洁,周身散发了若有若无的清新香气,完全不同于一般厉鬼的恶臭或者邪香。
女人死死地盯着她,突然张口说道:“格格们都死完了,皇上已经逃往长春了。”
皇上已经逃往长春了?年倾朝皱起了眉头,这女人是在说末代皇帝溥仪吗?说起来,她身上穿的挺别致的小花袄难不成也是清朝皇宫里的样式?
女人并不理睬她不解的表情,抽泣了一下,悲戚戚地说到:“他们害了我的公公和老公,现在又要来害我……”
女人摸爬滚打地在地上挪动到了年倾朝的脚边,带着满脸的仇恨和泪痕,仰着脸重复着几句话:“是他们。都是他们干的。格格们接二连三全死了。皇后也疯了。人们都疯了。你一定要管这件事,一定要!”
年倾朝低头平静地看着她,表情威严如神明。她轻声问道:“你说的他们是谁?”
女人擦了擦眼泪,用手指了指年倾朝身后的地方:“他们。就是他们。”
年倾朝顺着她手指的地方遥遥望去,疗养院的主楼就在两三公里外的地方。
“是刘院长吗?”年倾朝再次轻问道。
女人忽然怔住了,泄了气般的趴在草丛里,她眼神恍惚,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过了良久,她垂下目光,一边摇着头一边喃喃地说着:“刘院长……不是刘院长……刘院长早就不是刘院长了……”
年倾朝未解话中深意,却只见女人突然跃起身,飞也似的朝青蒲山的深处走去。
年倾朝暗暗称奇,这女人逃遁速度极快,像极了练过草上飞的身手。她注视着水红色的小花袄消失在视野里,也转身朝山下走去。
回到房间后,她掏出本子,工工整整写下一行字:“今天,我见到了第一个不像疯子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