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院长是个和蔼睿智的中年人,个子很高,微微驼背,带着一副细长镜片的金丝边眼镜。
“倾朝,你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五楼我的办公室找我,”刘院长和年倾朝并肩走着,他带着微笑透过镜片看着她,“现在的年轻人啊,生活节奏快,压力大,来疗养度假的大有人在。”
年倾朝一开始是相信这话的,“疗养度假的大有人在”,直到住进来一周后的某天黄昏,她散步到了主楼后面的青蒲山。
那天午睡醒来后的她感到有些惫懒,就换好了衣服准备下楼溜达一圈,熟悉一下疗养院的基础环境。
主楼的一楼主要是娱乐场所,咖啡厅,水吧,超市,书店,各种小食铺子等。二楼是自助餐厅和大小各个型号的集体活动教室。从三楼开始,就是患者的宿舍了。
三楼的患者相对其他楼层来说,病症要轻的多——行为稳定,可以自理,以疗养为主,不需要太多的强制干预措施。比如年倾朝对门房间的年轻人,就是压力过大,过分焦虑以至于高度失眠,伴随机械性强迫症,家里又不差钱,爸妈就给强制送到这里,希望世外桃源般的疗养院能够放松他紧张的神经。不过看在小哥仍然每天拿着消毒水擦拭门把手的这个状态,年倾朝觉得他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
楼层越往上,患者的病情越严重,每一层的干预治疗室和常驻医师的数量也在增加。隔音措施和安保措施也越来越高级。
主楼后面,是一座姑且可以称之为山的土坡。规模虽然不大,但是绿化得不错,山脚处立着的牌子上写着:“青蒲山。”
年倾朝信步走进了青蒲山。山上植被丰富,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一条小路歪七扭八地向前延伸,大有“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之意。
但是走着走着,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越往里,山上的温度越低,四下也越寂静。她有种感觉,并不是她自己迈动双腿往上山,而是那条小路在引导着她朝山上走。
习习凉风吹来,八月盛夏里她竟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她骤然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头皮上便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她看到头顶树上有两只极为诡异的鸟。与其说是两只鸟,不如说是两具长着眼睛的鸟形骷髅。
这两只鸟虽然不大,但是只有白骨架子没有血肉,白色的腿骨支撑着根根肋骨,蹲坐在枝头,正歪着头看她。在绿莹莹的树叶里,森森的白骨显得格外醒目。
年倾朝的手情不自禁地伸向了口袋,口袋里装着一张黄色的平安符。如果这两只白骨鸟胆敢扑向她,她便用这纸符糊它们的鸟头,拼个你死我活。
手握黄符的年倾朝顿生勇气,她昂着头紧紧盯着这对白骨鸟。但这两只鸟,并没有任何攻击她的意思,有一只还展开翅膀扑楞楞地飞向更高的树枝。她这才看清,原来那鸟是黑身白纹,黑色部分的羽毛和昏暗的背景混为一体,白色羽毛的纹路正好是骨架的形状,所以让她产生了一种这是两只骷髅鸟的错觉。
她长吁一口气,一边觉得这鸟的骨架形的花纹诡异不可说,一边为自己疑神疑鬼的心态感到羞耻。
不过说来也怪,从她踏进青蒲山的那一刻起,就有一种阴恻恻的感觉如影随形,但又说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年倾朝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觉得周身的凉意越来越明显,侧耳倾听,风中似乎夹杂着隐隐的哭声。
这哭声时断时续,似乎是人一边哭泣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