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春坐了一阵后,觉得没意思,就跟赵庭财说:“爸,我上我三叔家。”
赵庭财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后,端详着他心爱的枪支,啧啧地赞着,再平端起作射击之状。
赵庭财现在以摆弄洋炮来延续他青春的记忆,重温他做战士时的光荣。夏天里,他常邀约另外一个村子的战友扛上洋炮到河沿去打野鸭子,不为有所斩获,只为感受枪响那一刻的快意。
赵梅春从屋里出来,脸偏向西边,蓦地看见林余波在他家门口站着看向自己。她心里一惊,本能地耳热心跳起来。梅春好像看见了林余波的嘴唇翕动着,万千的言语涌到舌尖,想要说与她听。他的眼眸里像有一团火,隔空传导过来,将自己也炙烤着。但是,片刻间,林余波的目光又暗淡下去,隐隐地有忧郁的神色如薄雾一样向外扩散,把他淹没了也把梅春淹没了。
梅春不敢再与林余波对视,她微低下头,缓步走去。她知道林余波一定会注视自己,所以没有回望。
在出大门口时,她微侧脸,见林余波还在屋门那儿站着。从那道门进去就是他们家屋内,几年前她曾深入过那三间房里,知道那儿的布局与陈设与别人家没什么两样,但她依然有再次深入的想往,希望哪一天能林余波共处一室。
林余波那天说“傍黑”时目光很特别。
现在,梅春在眼前复映着那情形时,不禁心里怦然一动,他一定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也许他还会抱自己。想到这,她脸红了,面颊灼热目光也迷离。好一会儿,她才抚了一下胸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梅春今天穿了一条浅蓝的裤子,配以新做的趟绒棉布鞋便益发显得清秀雅致。她没有围头巾,任凭正月的清风溜过白皙的脖颈。有凉意透彻全身,刚才那阵燥热消散了。
梅春拢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又用食指和中指拨了一下刘海,然后向西走去。她本意是找张二丫,看她最近在忙什么。已有半个多月没有看见她了,怪想的。但是,她忽然想起跟爸爸说要去三叔家的话,就改变了主意,从大街前面的土豆地穿过去,一直向西南。
上三叔家?他想起老婶的话。三婶这人……她不大好给出对三婶的评价。梅春对三婶没有亲近感,她不喜欢和三婶说知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