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孟长夙一时没反应过来。
“从前不小心在这里划过一个口子,结痂的时候觉得怪好看的。”
谢蘅上前一步,指了指自己的左眼下方:“所以想问问你可有什么法子,在这里添一颗泪痣?”
她说的是被龙游绑上蛇山寨那一回,眼睛下面被树枝刮开的一道小口子。
当晚凤虞便替她上了药,略带惋惜地说,万一留了疤痕,委实可惜。
直到她今日见了王笼绡方才知道,原来泪痣也可以生得那样恰到好处,她若是也在同样的地方生出一颗泪痣来,不知凤虞会作何感想……
孟长夙当然不知道谢蘅拐弯抹角的小心思,只是俯下身来细细打量她手指的地方。
谢蘅的肤质细腻,在月色下泛着一层莹白的光,丝毫看不出曾经有过划伤。
孟长夙迟疑片刻,正要开口说医家点不了痣,公主府的大门在这时缓缓打开。
凤虞站在门后,见到光景便是谢蘅同孟长夙站得极近,月光无比温柔地勾勒出两人高挺的鼻梁,以及快要贴在一处的唇瓣。
有那么一瞬间,凤虞只觉得心头一痛,开门的手陡然收紧。
然而他掩饰得好极了,就在谢蘅转过头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风流笑意,似笑非笑地说道:
“抱歉,打扰二位了。”
谢蘅不说话,孟长夙当即很有眼色地说天色不早,先行离去云云。
待这位孟大夫走了以后,谢蘅清了清嗓子,和凤虞擦肩而过进了公主府。
她尚未走出多远,又忽然止步,对凤虞说:“今晚来我房里喝酒,我有话要对你说。”
谢蘅突发奇想要夜半饮酒,甚至让沉浮亲自去酒窖取了桃花酿来。
这桃花酿可金贵得很,是先帝在时,为庆贺谢蘅搬入自己的府邸而命人酿制的。
当年一共酿了三坛,其中一坛在五年前与宋檀对饮的时候喝掉了,剩下两坛便在酒窖里一直长埋至今。
谢蘅盘坐在小几前揭开酒封,顿时一股清冽的清香夹杂着桃花香气溢满屋子。
她替自己和凤虞的杯中满上,自顾自喝了一整杯,算是先干为敬。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受不了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目睹着凤虞十年前不可追忆的爱情。
她生来就是公主,不喜欢将姿态放得太低。
当年她一厢情愿地喜欢上宋檀,得知宋檀和发妻伉俪情深之后,她便主动选择了退出。
如今对凤虞亦然。
既然他忘不掉那个十年前就惊艳了他余生岁月的王笼绡,那么,她也不要再痴痴地对他报有绮念了。
转眼三杯酒下肚,谢蘅抬袖擦了擦湿润的嘴角,挤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对凤虞说:“今儿我见到王笼绡了,确实是位特别的美人,不枉你念她多年。”
见凤虞要开口,谢蘅忙将他拦住:
“你先听我说完。咱们君臣相伴半年,我得承认我心里有你。可我亦是个很自私的人,付出的情意总想得到回报,所以……”
她略一停顿,端起酒杯和凤虞撞了一盅:“所以这杯酒喝罢,我对你的儿女情长也就到此为止,今后,不会再让你困扰了。”
谢蘅说完,仰头便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凤虞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杯盏摇晃,溅了一滩酒在几上。
谢蘅愣住,只见凤虞弯着嘴角,眼神却凉薄逼人:“主子以为,孟长夙便能回报得了你的情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