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这个回答，也足以让江今高兴。

他笑了起来：“好，爸爸等你。”

江珩放在桌下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没有否认这个称呼。

他咬着牙笑了笑：“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我去医院检查吗？”

他垂下眼，看起来一时间特别可怜：“我从我妈那儿，发现了一份实验数据，是和这个有关系吗？”

江珩并不想隐瞒什么，只有他说出自己发现了什么，江今才可能会告诉他一些事情。

毕竟从江今的态度来看，他是想把儿子好好地保护住，最好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事情都由着他去解决。

江珩甚至觉得，自己平时完全没有现在这个时候这么聪明。

唉，如果他学习的时候，大脑能够转的这么快，他还至于期末考试倒数第五吗？

难不成这玩意儿，也是江今遗传给自己的？在某些方面，差到极致？智商点到了其他地方？

这两人怎么光挑不好的遗传。

不出他所料，他这话说出口，江今原本带着笑意的神情凝固了片刻，像是有点儿意外，眼神也飘忽起来，四处漂移，就是不敢去看江珩的脸。

隔了好一会儿，他大概觉得沉默也不太好，缓缓地略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再次看向江珩的时候，江珩发现，江今的眼眶红了。

“是。”他的声音比刚刚低沉了很多，甚至一瞬间让江珩觉得他老了。

也就是那一瞬间，江珩觉得，刚刚抓着自己心脏的那只手，再次攥紧了。

原谅他吗？

你看，他都哭了。

可是，有什么用？

还没等江珩从这种情绪里反应过来，江今便已经急着开口，“星星，答应爸爸，让爸爸去解决这件事好吗？你只要安安静静地上学，过你自己的生活。”

那样就足够了。

剩下的，应该交给大人来解决。

至于江珩身体上的问题，现在有沈淮之在他身边，基本已经不会再出现什么大问题，只要谢桉在这段时间，没有再对江珩下什么手。

想到这儿，江今的眼眶更红了，鼻尖也发酸。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人，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查到的事情，只是一点点，但是那么一点点，已经足以让他对谢桉的感官完全崩塌。

他想要接近江珩，想要和江珩见面，也只是想让江珩重新信任自己，让江珩能够稍稍少点和谢桉接触，让他去医院检查也是怕过年期间，谢桉对江珩做了什么事情。

也因此，过年的时候他那样走投无路去找了阮舒帮忙。

但是，事情并没有朝着他想要的去发展。

闻言，江珩抬起眼皮，唇边的笑意反而扩大了不少，江珩缓缓摇头：“不好。”

他慢吞吞道：“如果您真的爱我，就应该告诉我。”

“我有知情的权利，对吗？”他抬着眼皮，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江今，冷静到不像那个曾经会因为一句话就去嘲讽别人、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记仇、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揍人的男生。

总有些事情，会逼着一个人去成长。

“不然，您和瞒着我的妈妈，有什么区别？”他说的话，越来越咄咄逼人。

可脸上的笑意一点也没有褪去，反而显得有点儿威胁的意思。

江今被他说得愣怔了好长时间。

他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儿子。

他的现任伴侣说得很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从来没有陪伴他成长，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知道，他需要的是真相，还是蒙在骨子里的快乐？

或者，你认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真的是对他好的吗？

是啊，有什么区别？

谢桉做的那些事情

“都怪我”

江今在几经折腾之下，才派人和谢桉实验室里的人搭上了线，因为实验室所有的实验项目都是保密的，那个人离开实验室后，几乎绝口不提工作上的事情，确实很难下手。

只是，在一次江今的人和那人喝酒之后，那人透露了一个信息，谢桉和她的助理几乎无话不谈，要不是因为两人的年纪摆在那儿，大家还以为她俩是一对。

在离婚之前，谢桉还没有这样一个助理。

于是，江今的调查对象从谢桉转到了助理身上。

结果，这个助理，是谢桉当年说要举报的那个导师的女儿，她进实验室，全靠谢桉的提拔，那会儿，助理才十八岁，那一年，是江今和谢桉离婚的第一年。

如果这都是巧合，那么这天底下的巧合真的是太奇妙了。

但是这也不能证明什么。

江今又查到了，江珩从小到大一直去的那个医院的和谢桉毕业于同一所学校的医生，私下里和谢桉的助理有联系，那个医生，曾经也是那名导师手下的学生，江今并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参与当年的那场实验。

看起来很正常的人际关系，但是有一次，助理在电话里和那个医生讲起了实验，她说，有进展了，临时标记了，她们的实验马上就可以继续了。

也就是这一通电话，给了江今的调查很大的进展。

他终于查到了医院和实验室的头上，他以前从没有怀疑过，医院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真正查起来，才很恐怖。

医院和实验室是同属于一个机关的，而那个机关，当初，接收了谢桉举报的那个导师，虽然那个导师已经因为非法研究而被终身囚禁，但是江今查出来，在他和谢桉离婚后没多久，谢桉去探望过这位导师，包括之后到现在，每一年，她几乎都会去探望她的导师。

江今虽然生活上是个傻子，但实际上，他的智商也很高，否则也不可能真的经营那么大的家产。

他几乎瞬间就明白，谢桉真的在做实验。

在明白之后，江今还是没法相信，哪怕做实验，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我的权利只允许我查到这里。”江今有些痛苦地扶住脑袋，他甚至有点不敢想象，他和谢桉离婚的第一年，谢桉就重新找上了他的导师，那么，是不是在第一年，她就开始拿江珩做实验了？

“但是接下去，我还会继续调查。”

只要做过的事情，就会露出马脚。

谢桉做了那么多年的非法实验，肯定会有证据留下。

而那些证据，就被她留在了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的实验室。

实验室里，不会有谁去碰别人的实验数据，除非是征得对方同意或者他不想要自己的前途了。

对于谢桉来说，那里是最安全的。

江今说到这儿，顿了顿：“这会牵扯出来很大的事情。”

而江珩作为实验体，一旦这件事情暴露，他会被当成研究对象，被那些医学狂魔抓走也说不定。

所以，这也是江今不想让江珩知道的原因之一。

而在近城的医院进行检查，那些医院几乎都有江家的人，不管江珩去哪里，江今总有办法抹去他的痕迹。

听到这儿，江珩差不多已经知道了真相。

谢桉确实是在拿自己做实验，那么多年了，那么，她对自己的爱，是真实的吗？

江珩不知道。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会一路走到底，可现在他发现，真的很难。

就算是那么普普通通的亲情，他都很难拥有。

“星星，我只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必要的时候，就让沈淮之保护好你。”江今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疏忽，江珩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他才十七岁，才分化成ega没多久，本该是最快乐、最美好的年纪。

江珩抓着衣角，指骨都泛了白。

这回，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桌面。

因为两个人一直在谈话，服务员也没有上菜，他的面前还摆放着那一堆照片。

沉默良久，江珩把江今面前的那个盒子拿了过来，把那些照片，动作小心翼翼般地一张一张按照时间顺序放进了盒子里。

江今就看着他的这个动作，鼻尖更加酸涩。

儿子从某些方面还是很像自己的，比如心软。

哪怕不说，江今都觉得，儿子这个举动，像是在表示自己已经原谅他了。

这些照片，本来就是要送给江珩的，由江珩装起来，确实

“还你。”江今脑内的泪流满面还没演完，江珩突然把盒子一盖，重新推到了他的面前。

江今：？

江珩搭着眼皮，敛了笑意，情绪浅淡：“我不需要这些。”

“走了。”

他说完，也没有什么留恋一样，直接站了起来，只是站起来的时候，江珩才发觉自己腿软的厉害，甚至还不小心磕到了自己的椅子，幸好也没有多重，只是疼痛稍微让他清醒了点。

江今张了张嘴，想说这是给你的，可是想了想，他又突然说不出口。

“那我送你回去。”

听见他这话，江珩终于舍得回头又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摇头，像是不太在意江今刚刚说的那些话一样，仿佛他只是寻求一个真相，现在知道了真相，他也没有多大的感觉般。

“不用了，沈淮之在等我。”

骗人的，他没有让沈淮之在外面等着自己。

他只是告诉了沈淮之他出来见江今了，说回去的时候会告诉沈淮之。

虽然现在，他真的很想沈淮之。

听他这么说，江今叹了声气，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慢悠悠地落了下来，又顺着脸颊往下。

儿子有了lpha之后，大概也不需要老父亲了。

和江珩想的一样，江今没有再坚持。

他就是这样的人。

年初三，天气不算太好。

江今出餐厅的时候，还有点儿不太适应，餐厅里灯光璀璨，亮的人眼睛都发酸，可外面没有太阳，多云的天气，还起了风。

江珩冷的裹紧了自己的大衣，一整张脸埋进大衣里，鼻尖通红。

为了出来见江今，他甚至都没穿羽绒服。

妈的，好冷，冷的他鼻子眼睛都好酸啊。

他吸了吸鼻子，才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

不能哭。

超人怎么能哭。

他是超人，是自己的英雄。

是不可以哭鼻子的。

大年初三的街道，人已经多了起来，基本上很多店都开了门，前两天因为过年而变得冷清的街道已经重新热闹了起来，甚至有些店铺还挂上了对联、灯笼，显得一片喜气洋洋。

唯独他穿着一身黑色，孤零零地站在餐厅门口，形单影只。

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江珩才摸着自己的手机，准备给沈淮之发消息。

信息还没有编辑完，他的肩膀突然被碰了碰，接着带着暖意的羽绒服被披到了他的肩膀上。

羽绒服还带着人的体温以及江珩最熟悉的味道。

也是让他最安心的味道。

“好了吗？”沈淮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的头发被吹得有点乱了，身上外套的袖子有些皱巴巴的，像是刚刚从某件羽绒服里得以自由。

他的手里拿了杯温热的奶茶，在问完这句话后，这杯奶茶就被递到了江珩的手里。

“捂捂手。”沈淮之笑了笑，还略有些遗憾。

因为他的体质问题，他的手除了特殊情况下，基本都是凉的，没办法给江珩捂手。

江珩刚刚还能憋住的情绪，突然就有点憋不住了。

但是这会儿还是在大街上。

他咬着牙木着脸，点点头：“车呢？”

见他这么急迫，鼻尖都被冻红了，沈淮之甚至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干嘛非得去买奶茶，还是每隔一会儿去买一杯的那种。

那个奶茶店的店员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沈淮之伸手，想要去碰碰江珩的脸颊，伸到一半，还是忍住了，只是拐了个弯，帮江珩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使得江珩整个人都钻进了羽绒服里一样。

“在附近，走吧，我们回去。”

他没有问江珩谈的怎么样。

这些对于他来说，暂时还不是最重要的。

车停的不远，他们过来的时候，司机正在喝今天的第三杯奶茶，甚至再次产生了想要去上个厕所的想法，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他会让少爷不要扔奶茶，太浪费了，还不如给他喝

如果他知道，会有这么多杯，他一定闭嘴。

一路上，江珩都安安静静地双手捧着那杯还温热的奶茶捂手，乖巧到都不太像平时的他了。

沈淮之没敢牵他的手，怕冷到他。

等到了车边，一直沉默着的江珩掀起眼皮，视线先落到了司机手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奶茶上。

司机：

司机连忙想解释。

江珩目光幽幽：“能不能让司机叔叔稍微下去等一会会儿。”

虽然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比平时冷淡了好多，但是司机还是听出了点儿人身威胁的感觉来。

尤其是配上江珩这会儿鼻尖通红，整个脑袋都在羽绒服帽子里的模样，换别人身上可能是人畜无害的表情，换他身上就真的是威胁的表情。

没等沈淮之应声，司机连忙从驾驶座下来：“我去上个厕所！”

等司机走了，江珩便跟着沈淮之上了车。

沈淮之无奈地叹了声气，“奶茶是因为我”

他刚想解释，下一秒，裹着厚厚羽绒服的江珩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江珩的这般行为，倒是让沈淮之愣了愣，可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江珩抵着他的下颚滚落，顺着他的脖颈，流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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