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知画带着从外头铺子中采购的纸张和碳粉条等用具返回了客栈。 “掌柜的,昨个半夜里可真不是我弄出的是声响啊!”知画正准备上楼时,客栈一楼传来了这么一句。她她探头一看,这是一位二十岁上下做书生打扮的青年。 这长得的真俊俏,就是这脸上的表情和语气怎么和姑娘家一样......对话间,知画看着楼下不远处那个说话时翘了翘兰花指的青年暗暗想着,但很快抛到了脑后。 “清征啊,不是掌柜的我为难你,别说其他客人了,我这大半夜的都是给你楼上的动静给吵醒的,更别说这天刚亮就有客人找小二要个说法的了。这科举将近了,我这店里上上下下可有不少和你一样进长安赶考的举人老爷。要不是你在我这店里住了快两年了,咱俩也是旧相识,我也不可能还在这里和你说这些啊......”这家客栈的掌柜比对面的青年高了整一个头,对面的青年实际上在一般人中也不算矮,只是在掌柜的面前任何人都显得像个小童,掌柜的人到中年,方方正正的脸庞上法令纹有些明显。他长得人高马大的,但因为眼神十分柔和才让人并不觉得压迫,他和青年说话的语速稍慢,让人莫名的觉得他说的话十分可靠。 站在他对面的的青年,也就是魏清征退后了一步,给面前的中年男人做了一个辑“掌柜的......我的平日里的为人你也很清楚,我这人平时里也有很多对不住的地方。再说,我昨日夜里可是即使给自己浑身浇了水也咬着牙没有发出过大的声响。” 清征顿了顿,努力回想昨晚的细节“掌柜的,昨晚......我听着似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但我实在是冷的紧也就没有出门查看,以我们的交情。我可不会随意糊弄你啊” 青年故意努力瞪大眼睛,努力向对面的中年男人展示着自己的真诚。还随手从附近的台面上扯了块布在手里委委屈屈的扭着 “......” 掌柜的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这个肩膀宽厚,看着英武气十足的青年做出了这副小女儿家姿态,顿时被恶心地噎住了。 “我说清征啊......我信了你还不行吗!你这副样子实在是有碍瞻观......”掌柜的见清征终于恢复了正常,缓了口气接着说“你既然这么豁出去了,我也就再帮你这一次,再有一次客人找上门我可就拦不住啦......” 清征见掌柜的终于松口,高兴地双耳向上伸了伸,神情一张,瞬间从前一刻萎靡不振的无辜表情变成了喜悦。 “......”这小子不会是蒙我的吧,掌柜的眯着眼有些怀疑地看着清征。 而此时楼上,知画正和挽兹说着楼下的有个长得不错的青年书生,行事还特别可乐。 “诶,知画,你说昨天夜里该不会是我们声音太大打扰到其他客人了吧?” “小姐!你怎么抓不住我说的重点。我们在说那位公子呢!......啊,不过,昨天夜里......我们的谈论的声音还真是可能有点大了”知画很快明白过来挽兹的意思,接着说“小姐,你说,会不会,额......” “哈哈哈,知画,没事的,一会儿你去楼下问一下,如果是的话,我们也不能让旁的无辜的人背黑锅” “诶!” 挽兹看到知画刚买来放在桌上的包裹,想起眼前还有更为要紧的事要做“知画,把窗子打开,这样光线好些。” “唔,你把帷帽戴上......”挽兹眯着眼想象着知画所站着的位置形成的构图。还是有些太杂乱了。 “知画,靠窗站一些。面对着窗子” 嗯......挽兹干脆自己站起身,围着知画左右转着走动“小姐,你这是......” “你站着别动啊,我要找个角度把你画下来呢,过两日我们摆摊可需要一些凭证,不然别人怎么会找你画。” 挽兹在知画右侧3/4的位置站定,在屋里找了块平直的板子垫着,小心地给碳条卷上了布条,摊开这一叠新买的纸张,一切准备就绪。 “知画,两盏茶别做太大的动作可以吗?”开始做画前,挽兹还是向知画确认了一下。 “你放心小姐!” “嗯” 挽兹低下头,专心地开始了。 她把知画布置在画面的中间稍稍靠左的位置,给画面的右侧窗口留下了更多的面积,这样的构图可以更好地体现画面人物视线的延伸性。轻轻地勾勒完需要绘制物体的大致外轮廓,挽兹直起身将自己与画面的距离拉远,抬头,又低下头,不断地审视着各自之间的位置是否得当,人物的比例结构是否正确。 一切满意之后,挽兹终于画下了更为肯定犀利的线条,她的习惯是从人开始画,而且是从最重要最需要精细刻画的人物头部开始。虚虚实实的线条转换之间,挽兹用细致的笔触将帷帽较衣物略微薄且透光的材质勾勒出来,这时候的光线正好,画面上的帷帽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人物像是在享受阳光般的微微合上了双眼。 “完美”挽兹笑着不由自主地评价着。 成品之上,挽兹用线条的轻重和粗细,给背景微微排上了一些调子,将整个人物在画面的烘托之下显得格外的神秘,她可刻意的将房内远处的植物,布置成了画面中的前景,使人物和窗子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画面的中景,房中的个别摆设部件则被安排成了远景,而视觉的最中心焦点处就落在了最精细刻画的人物那若隐若现的脸庞上。为了迎合这里的口味,挽兹没有过度地塑造整个画面的体积感,而只是着重力气在画面气氛的布置上。 挽兹盯着画面不断地审视着,习惯性地左右从不同角度检查。边看边对知画说“知画快过来看看怎么样......我一会儿再凭着这个在客栈里转转,看看有没有人愿意给我画几张的” \"知画?\"等了一会儿挽兹见知画一直没有动静,将视线从画作移开。 “......小姐......这......还是我吗......” 闻言挽兹乐了,有心逗上一逗“怎么?是小姐把我们家知画画的太丑了?知画生气了?” “不不不不不!小姐,这可真是......这可真是太神奇了,不,我是说,太好看了!真的!”知画最后像是生怕挽兹不信似的用力地不断点着头。 看到知画这样的表现,挽兹咬了咬嘴唇。该死,要忍不住笑了......挽兹马上低着头,不让知画发现自己用力抿着抑制住上扬的嘴角“知画,你不用这样的,我画的怎么样我心里有数,要是不怎么好看,唉......” 挽兹终于编不下去,干脆用一声叹息代替。 “小姐......小姐,小姐,别这样,真的是太好看了,婢子也不识几个字,是真的好看,可是婢子也不知该怎么去说......”知画看挽兹身体有些微微颤抖,有些急了,语无伦次地不断说着。边说着伸手去搀扶挽兹,想要安抚一下眼前好像很难过的人。 “小姐!! “噗!哈哈哈哈哈” 这天下午,挽兹换了一身男子打扮,坐在客栈大堂的茶桌前。这时候的大堂显得有些冷清,大概是刚好的一个时间空档吧......挽兹有些百无聊赖地想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拿着一只碳粉条在纸上随意地画着客栈的场景练手。 “小孩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小孩儿?叫我?挽兹茫然地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书生,伸手指了指自己,将声音微微往里收,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男孩,但这年龄......说小孩倒也是没错。 “你叫我?” 清征看这小孩儿用手指着自己反问他,还一脸认真不敢苟同的样子,有些好笑。“可不就是你嘛!再说这大堂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唔”小孩就小孩吧,小孩也比女子方便,挽兹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认同了清征的说法。 “小孩儿叫什么名字?我叫魏清征,住在这家客栈里,你家里大人呢?” “宋挽,我在这画画呢,你要不要我给你画一张?” “送碗?哦,不对,现在是在送画......哈哈哈哈”挽兹一脸黑线地看这个青年,好家伙,没说完自己先笑了,有没有点说笑话的基本职业操守?更别说还这么冷...... 挽兹用死鱼眼的方式瞪着清征,好半天这人才从自己创造的“经典”中挣脱出来。 “哈哈哈......呼,呼......咳,小孩儿,哦,宋挽,你刚刚问我什么?” 简直想翻白眼......挽兹强忍住心中的吐槽,一字一顿地回应“没,事!” 哈哈哈哈这小孩儿还认真了,生气的样子很值得逗一下啊,不过还是算了,再玩下去这小孩估计得翻脸给我看,唉,现在的小孩脾气就是大。 挽兹万万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刚之前逗完知画,现在就被人同样回报了......心情也是很复杂 清征自觉地在挽兹面前坐下“来来,小宋挽,你说你要怎么画我,我配合你,来啊。” 挽兹一口气没提上来,忍了忍,还是觉得有模特总比没有好“......你,坐着别动就好......” 想了想,挽兹补上一句“一个时辰。” “噗!一个时辰?” “对,让我画就要一个时辰内不许动!” “......”两人对视许久,终于清征还是妥协地点下了头 完了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补充的说“真的一点都不能动?” “真不能!不然你会被画的很丑很丑!” 虽说和魏清征说了一个时辰不能动,但挽兹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一副——青年在院子里,坐在石桌旁托腮看着远处的作品。 但她画完只是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笔,也托着腮一动不动的看着对面的青年,没有丝毫出声提醒的打算。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就在清征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开口问“喂,还没好吗?我这可坐的腰都要断了,早知道就趴着了......” 清征等了等,嗯?怎么没反应?他转了转眼珠,偷偷地,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头转了过去...... “吓!”清征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一转头就看到挽兹眼神直直地锁定着他,这瞬间被抓包的感觉让他迫窘地有些反应不过来。 挽兹还是不说话,开始假笑着与清征对视。 清征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咳,画好了吗?”挽兹默默递上纸 “哟!!不错啊,小孩儿,你这手艺......很不错啊,还把我画在了院子里,你这手练多久了?” 对于清征的话,挽兹并不准备每一个问题都详细的回答完,于是换了个角度说“不错吧,我过两天上街摆摊画画,可是要收酬劳的,你可真是赚翻了!” “嘿,那还真是!画我带走了?”说着清征就要卷起画离开 “诶,等等等等,下次我再给你画一张,这张我明日里可还要展示的!” 清征站在楼梯高处,看着挽兹在给他画完之后,又给客栈之后进来的客人画了相。 还真是懂得将优势发挥到极致啊,不过这绘画的手法,倒是的确和这个时代的画作相比显得更加特别,不失为一个谋生的手段。这时候的清征不像是在掌柜的和挽兹面前表现的那样跳脱没脸皮,沉下来的眼神,让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看来这个空间这小姑娘适应的还不错啊,下一次是在什么时候?话说回来石珅也快到了吧,这样我的压力可就小很多了......嘶......这直板板地坐久了,可真是难受。清征一边不着边际地想着,一边打着哈欠转身回屋了。转身一瞬间这人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