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励,陈年旧事咱就不提了。”陈琅追上沈励,似是有些无可奈何:“还是说说遇仙洞吧。” 沈励登时停步,俊眸中闪出一丝幽光:“你怎么知道紫云瞳会去遇仙洞?她们向你通了消息?” “紫云瞳要去临渊找碧落十三香的解药,现下只能经过瑶山了。”陈琅沉吟良久:“不过我总觉得,此事还有蹊跷……” “近一年来江湖屡有传言:临渊将要现世。看来都是虚妄之谈,就为把猎物诱入埋伏。”沈励叹了口气:“前是韩宜,现是紫云瞳。” “你觉得紫云瞳会乖乖上钩么?”陈琅慢步而行,但见眼前烟云缭绕,雾霭弥沉。 “她若不上钩,猎物大概就变成我了吧?”沈励讥诮一笑:“恭亲王紫云昂想得到归元秘钥,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她以为东西在煜哥手上,使了无数卑鄙伎俩,连心腹孙宏都狠心杀了……” “紫云昂想得到秘钥,是为了能顺利开启遇仙洞的大门,还是觊觎那些传说中藏在归元洞里的宝贝?”陈琅若有所思:“不过你说的对,这个圈套不会只为紫云瞳一人而设,最后网住的也不会只有她一只猎物。” “可明知艰险,我也不能不去投这罗网。”沈励不禁仰头长叹:“遇仙洞开启一次,就要闭阖三月。小莫在里面已待那么久了,再待下去,谁知会闹出什么事来?而且这一次如果紫云瞳也进去了,她正为姣水惨案恼恨小莫,狭路一见,岂肯手下留情?如果她没有进去,瑶山也必有一场大战,万一损及遇仙洞,情况就更糟了,还有你上次说的,今年气候异常,很像……” 听他语气忧急,知是爱子心切,陈琅默默点头:“是啊,最怕就是出了料想不到的变故。当年胤凤交战,明明我军已胜券在握,谁知结果竟会那么惨烈!” “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除了小莫,别的事儿……都可以不再牵挂。”沈励转头看向陈琅:“你刚和儿子团聚,又有那么多宏图伟志……” “我陪你一起去。”陈琅把话截断,淡淡一笑:“你我不说情意相投,也算多年患难之交,你的儿子便是我的儿子,我怎么舍得让你……” “行了,别说这些废话。”沈励冷哼一声:“谈谈条件吧。你和我去这一趟,还想得到什么好处?” 陈琅靠近了他,在耳边低低言道:“我想同你鸳梦重温……” “啪!” 沈励想都没想,直接扬手给了她一个巴掌。 陈琅竟然没躲,左脸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我说阿励呀......“她捂脸苦笑:”打从认识那年起,这礼物你都送了我三次了。” “觉得不够的话,我可以再送。”沈励怒目瞪来。 陈琅舔舔唇角渗出的血丝,苦笑更甚:“这辈子还长,你可以省着些送。” “哼!”沈励转身便走:“三日后,我在山下等你。” “还没说完呢!”陈琅摸了一下辣烫红肿的脸颊,仍然紧跟男人之后:“令郎真在遇仙洞里么?” “我了解那个姓孙的丫头。”沈励眯起眼睛。 “可你不了解女人的心思。” 沈励“倏”又回头,意颇不屑:“是么?” 陈琅望着空茫天色,自顾自言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能从临渊回来?我翻过那里每一具尸骸,始终没找到你……我想,你拿着归元秘钥,也许真的穿过了那面镜子……” “难道你是为找我回来的?”沈励冷声言道:“这种话也就骗骗我那痴情的傻儿子罢了。女人的心思,不过是想占有男人罢了。” “占有……”陈琅耸肩一笑:“也对。只是女人既存了占有的心思,她就不会轻易放手。” 沈励面色阴冷:“等你变成了死人,想不放手也得放手。” 陈琅笑容未变:“我的意思是说……” “你不必说了。”这一回,沈励纵身驰去,再未回头。 “唉,儿子麻烦,你比儿子还麻烦!”陈琅望着那腾跃几下就消失不见了的桀骜身影,叹了口气:也不想想,若沈莫不在遇仙洞中,孙家丫头会把他锁在哪里?是六盘街那栋老宅,还是这座瑶山? 她独立云霞雾霭之中,思索良久:别人定计,我不入计,这计可就没意思了,所谓计中计,就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神仙顶乃樊璐和孙煜当年新婚爱巢,现两人都已魂归,正在互诉离情,我不便前去打扰,可也该送份厚礼,以全挚友之义…… 夕阳沉去,落叶飘洒,一个人影自树上跳下,跪倒陈琅面前:“门主吩咐!” “大祭司法驾现在何处?” “已至琅郡了。” 陈琅勾唇一笑,连说了几个“好”字:“今晚,你就跑一趟去……” …… 琅郡昆山 凌霄宫主拜会碧落大祭司,一个蒙着双眼,一个挡着面孔,互不相视;一个语调温婉,一个言词客气,互相小心翼翼的试探。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大祭司……” “上次见宫主,宫主头疼,不知现下可好了?” “有王主着意照料,早就好了。”李慕浅浅喝了口香茶,露出个小夫郎因为深得妻主怜爱从而又欢喜又得意的笑容。 顾崇下意识撇了撇嘴,故意言道:“英王体贴夫郎,举世闻名。我记得每次宫主来求福上香,她都陪伴左右。” 根本没有,你看眼下就没有……李慕暗骂两声:死冤家,不知陪伴谁去了!嫉恼归嫉恼,脸面是脸面,他“嗐”的一叹:“车马劳顿,又遇节气不好,王主微感风寒,我特地来此觐见大祭司,为她求一副平安卦。” 紫卿病了?顾崇暗生牵挂,却又不便详问内情,只得言道:“吉人自有天相,宫主不必挂虑。” 说着便起了一卦,哪知竟是大凶。 这一来,两人都有些愣怔。顾崇先回圜过来,僵涩言道:“宫主所记时辰是否有误?” 李慕忙道:“寅卯相交,倒不知该用哪个?” 两人心照不宣,又换一卦,结果依然是“凶”。 李慕问明卦象,见有“腾蛇入梦”等神示,心中隐隐不安,本来对这些神鬼之事从不轻信,今日却有些反常,急索破解之道。 顾崇回答:“可以诵经消灾。” 于是便又转去神座之前,净手拈香,磕头请经,大祭司亲念三卷,凌霄宫主祷告二时,又为神山奉献了不少礼物。 直折腾到晚间,才回到王驾暂住之所。 李慕心情不佳,仰头躺倒,满心想着如何脱身去寻紫云瞳,先将邀月几人并惊鸿、魅影都叫了进来。 “可有什么新消息?” “英王已过岔口,似往瑶山而去。” 瑶山?李慕便叫拿舆图来看。图还未到,忽听得长风在外怒喝一声:“什么人!” 李慕一凛,挥手掩了床前帘幔。邀月、流云方要拔剑,惊鸿、魅影各守门边,却有一道黑影比他们动作还快,已从外面梁上掠至屋中,双手同时打出数枚暗器,缠住众人,自己却不往凌霄宫主睡着的床榻去,斜里冲向带了面具的惊鸿。 惊鸿毫无预料,措手不及,刚俯头躲过一枚暗器,就觉腰间一麻,已被点中穴道,成了那道黑影的人肉盾牌。 就这眨眼功夫,摘星、魅影的长剑已抵到眼前,见是惊鸿,慌忙停住;邀月、流云交挡床前,未敢擅动,长风已冲入门中,一边大叫“宫主”,一边急令侍从包围院落,去给水大人送信,再调护军。 “不用那么麻烦……”黑影发出一阵“咯咯咯”的媚笑,猛箍手臂,勒紧了惊鸿的腰肢:“李堂主别来无恙?” 顾崇?!李慕眉峰一跳。 惊鸿不识顾崇,又被他制住,暗道:先别答话。只在鼻间怒“哼”了一声。 李慕当机立断,作出惊惶之状,颤声问道:“出什么事了么?谁……谁来了?” “宫主莫怕,有奴才等在。”邀月瞥见帘幔轻拂,似乎宫主正在颤抖摸索,忙闪身挡在前面。 “我是来找紫卿的,不想惊扰了宫主哥哥,抱歉抱歉。”顾崇语调散漫,着实听不出任何致歉之意。 “你是谁?”李慕心跳怦怦,极力回想刚才都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不知这小贼几时来的? “问我是谁?嗬……”顾崇娇笑一声,在惊鸿耳边言道:“你替我告诉宫主哥哥吧。” 惊鸿只得又“哼”了一声,把头扭走。 “你怎么不爱理人啊?”顾崇笑声妩媚,下手可是无情,忽然腕子一翻,掀掉了惊鸿脸上那个原属李慕的金色狞笑面具。 “啊?”屋中众人都是大惊。 “啧啧!”顾崇觑着眼瞧瞧惊鸿的样貌,撇着小嘴儿讽道:“原来是因为长得不如我美,自惭形秽了。” 小贼!李慕暗自咬牙:你个狐狸精变来的,只有骚,哪有美! “明明人家比你美嘛!”流云瞪眼瞅着顾崇那张勾画如鬼怪的模样,还替惊鸿抱起了不平。 顾崇前仇已报,又见“李堂主”不过如此,心情大舒,捏了捏惊鸿的面皮儿,肆意调笑:“你不好意思同紫卿说,回头我告诉她。” 李慕强压下一口怒气,隔帘问道:“你来找我妻主,做什么?” “许久未见,想她了。”顾崇大言不惭:“至于见面后会做什么……我向来都听她的。” 这份暧昧,这份无耻,听得流云几个目瞪口呆,各张小脸都红了起来,似乎在替这人害臊。 顾崇却浑如不觉:“紫卿既不在这里,那我也不多待了。宫主哥哥,叫你的人都站到屋外台阶下面去,奴家胆小,被这么多人拿剑逼着,这心都跳的快了。” “宫主别理他。”长风怒道:“小贼还不束手就擒。” 顾崇贴近惊鸿脸颊,像是悄语:“宫主说话不顶用,你来一句好了。春宵苦短,紫卿嗬,她可还在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