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泛黄,稻穗飘香,正是菊黄蟹肥的金秋时节。
在江西乐安县境内的贺家村,秋收已毕,各农户刚刚打完当季的稻谷,难得清闲几天。虽然是个只有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快到晌午,各户人家都升起炊烟,这地处偏僻的小小村落也一片人间烟火的气象。
忽然村子东头的土路上传来一阵喧哗,伴着大声吆喝,间杂着哭喊的声音。一些村户纷纷开门观看。
只见三个衙门捕快在一个胥吏的带领下,拖着一个农夫向前走,一名妇人在后头拉拉扯扯,一边哭喊。那农夫衣衫破旧,打了几个补丁,双手被一副木枷锁住,裤管卷的老高,脚上一双草鞋。
那妇人三十来岁,粗布裙衩,头发蓬乱。只听她哭叫道:“几位大爷,我家里老奶奶还躺在茅草屋里,娃娃又小,他身上还有旧伤,你们可不能抓走他!”一边哭喊一边用力拖拽农夫的胳膊。
三个捕快之中,有一个年纪甚轻,约模二十来岁,长得胖乎乎的;一个身材瘦长,年纪略长;还有一个将近五十,面黑留须,模样精干。
领头的胥吏三十左右岁,身穿青色长袍,腰系官带,宽鼻小眼,其貌不扬。
那名瘦长捕快大声喝斥道:“你这妇人嚷嚷甚么?你家欠了税银不交,我们也是执行公务,再要叫嚷连你也抓了去!”
那妇人仍是不依不饶,喊道:“你便连我也抓去罢!大不了全家老小一齐饿死。”
这妇人蛮力发作,三名捕快一时也拿她没办法,不免手忙脚乱,七成的气力倒是用在对付她身上。
那领头的胥吏一脸不耐烦,冲着捕快们喝道:“一帮饭桶,连个泼妇都对付不了。”径直上前一把揪住妇人的头发,猛向后拖。妇人吃痛,不由得松了抓住丈夫的手。那名老捕快一步赶来,帮他架住妇人,拖到了路边。
这胥吏名叫刘峥,在县衙里担任户房经承一职,也就是掌管税捐徭役的小吏。他见围观的村户们指指点点,颇有不满,于是高声嚷道:“交税纳粮是朝廷摊派。我们做公人的,也都是奉命办事,乡邻们可要多担待些。”
围观的一名汉子道:“苛捐杂税多如牛毛,我们可就要活不下去了。他家里确是有难处,你们说抓人就抓人,也是欺人太甚!”
刘峥一扭头,认得是农户贺三,知他一向脾气火爆,口无遮拦,道:“贺三,你要是不服气,就帮他把税交了。光是骂骂咧咧,又有什么鸟用?”
贺三大声道:“哼,我们全村的皮都被你们扒了三遍了,我若有钱还跟你废话。我只是提点你一句,做事不要太绝,当心有报应!你的前任就是个提醒。”
刘峥双眼一瞪,走上几步,道:“哎呀,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你话里有话,莫非我前任的吴经承失踪多年,你有什么知情不报的?”
贺三连忙摇头道:“没有,我一概不知。只是那姓吴的横行乡里,自是得罪了什么人。依我看那是自找的!”
刘峥叫道:“好哇,我这就锁了你回去问话。我疑你定然知道内情,说不准便是嫌犯!”说着一把揪住贺三的衣襟。
这时一名年轻妇人慌忙跑来,叫道:“官爷,我丈夫吃了酒,胡说八道,你千万别怪罪!我们一家老实本分,哪会知道吴经承的事?”
她边说边拉贺三,嗔怪道:“你这当家的,灌多了黄汤就来惹事,咱家又不欠税不欠粮,你管那门子闲事做甚?”说着便将丈夫往屋里拉。贺三还一边骂骂咧咧。
刘峥知这贺三常爱胡说八道,也懒得理他,于是命捕快们带着那农夫继续向前走。过了一会,贺三的老婆又从家里赶了出来,拿了两只活鸡塞给了年轻捕快,口中连说好话,才又回屋去了。
刘峥道:“这贺三家的婆娘倒还懂点事理。若不是她,那贺老三早进了衙门,屁股都开花好几回了。”
那瘦长捕快笑道:“经承,贺三的婆娘若不是还有几分姿色,就凭这两只鸡怕不好打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