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逃婚离家(2 / 2)驸马假清高首页

阿水手一抖,差点儿没将手中的茶壶给掀出去。他扭头看看身后的孟玊,后者却像是看到什么趣事一样眸光有些亮,他摇摇头便识趣的又退到一旁。

公子与那御国长公主之间不可说,这喜夫子是非要议论此事吗。

“喜夫子这么关心我与我未来媳妇儿,难不成你认识她?我倒还没什么福气瞧一瞧我这媳妇儿呢,听说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呢。”

孟玊惋惜开口,目光却隐隐有些狡黠,一口一个媳妇儿丝毫不避讳,说的顺口不磕巴,像是已经说了几百几千遍似的。

可对面的人却脸色猛的一沉:“既是没过门,孟公子还是注意些的好。”

孟玊不以为然,皱眉头皱的有些不诚意,似乎不喜欢旁人如此说,开口道:“我与我媳妇儿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已有聘书,六礼也已行纳采、问名、纳吉和纳征,如今便只剩下请期和亲迎。她迟早是我的人,要给我做婆娘,这有什么可避讳的。再者说,我与她这桩婚事天下人尽知,我便是跑到大街上去叫媳妇儿,也没人能驳我半句话。喜夫子这是担的哪门子心啊?”

她握了握袖中的拳头,气沉丹田让自己冷静下来压下这口闷气。她告诉自己此时不是为这等小事发难的时候,于是扯着嘴角微笑再次张口。

“孟家确实早已纳征,孟公子可知那聘礼中有一对阴阳玉佩?”

阿水猛地一机灵支起耳朵来,阴阳玉佩?!这是什么说法?那玉佩一直都在公子身上,从未听说还有一枚与之配对的。但若真有此事,喜夫子又是如何得知的?

孟玊轻笑摇头,语气随意道:“不知。那聘礼是数年前送去的,我那时正巧在外游学,并不关心此事。”

她一声嗤笑,暗讽道:“方才还说是自己媳妇儿,怎现在又说不关心了?孟公子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原本孟家与皇家这桩婚事虽不算宫廷秘事,但也并非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可当年孟家纳征举国轰动,被人们茶余饭后议论了整整一年都不带停歇的,老百姓关心国家大事与君分忧的精神着实可嘉。人人都道那六十六抬三层红箱与万两黄金的队伍是何等的壮观,何等的引人注目。十里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入了奉京,若再夸张些便是聘首的三牲已经入了皇城门,可聘尾的一百担聘饼还在城外不见影子。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红的喜庆漫了一座城,家家户户跟着迎彩都挂了红灯笼,人人走街访友的探听消息。楼里的说书先生更是连着喷了半个多月的吐沫星子,上至孟家先祖辅国创下家业下至孟家子孙出生时啼叫几声,说的那叫一个激动澎湃,情感激昂,以至场场爆坐。孟家一向是清流门第,为天下士族之首,行事也低调沉稳,可那次却实在招摇。在旁人看来,甚至招摇的都有些不像话了。也亏得是孟家在文坛士人心中的地位神圣而不可侵犯,从来只有他们说旁人的份儿,哪里有旁人说他们的份儿。否则哪家士族如此行径不得被天下文士的嘴刀子给活生生扒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而那时,她自己又在该干什么呢?

那年正巧是先惠孝皇后逝世的一年,她侍疾床榻前寸步不离,眼看母后一日病过一日,枯槁憔悴再不复生机。那年也是她初入政事堂被诸多琐事与朝臣牵制掣肘而焦头烂额的一年,日夜被人心算计,时时刻刻警惕着与人博弈,从未有一个安稳觉。彼时她听得这个消息,正蹲在病榻前看关内道呈上来的折子,说是蝗灾祸害,百姓已经颗粒无收,官员还多加剥削。她当时就笑了笑,说了一句正好,那笑容里已经没有了少女时的天真烂漫。朱笔一挥,孟家的万两聘金与许多贵重的聘礼就这么给划到了赈灾银上,连那些聘饼也没放过,被分给了路边的乞丐。

万两黄金是个什么数字,便是国库也不能一下子就拨出万两的金子。万两银子若是搜刮搜刮,兴许哪家大贪官家里还有。可万两金子谁若是有,她可真得把这人的肚子给划拉开,看看胃口究竟有多大。只是拿出这钱的是孟家,她便没有这个胆子去划拉,也没有这个胆子去质疑。但也多亏了这些,她不必再与户部的那些迂腐顽固们多一两少一两的在朝堂上争的面红耳赤,自己出钱就是腰杆子直,户部尚书称病告假了数日才在她面前露面。而政事堂内竟也连着半月没有老臣找她麻烦,折子看的比以往都顺溜。除此之外,她还特意让人把消息放了出去,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她刘僖姊大公无私的用自己的聘礼救了关内的百姓,这波民心赢得实在暗爽。当然,她是如何亲自比划着教小内官来形容自己瞧着那些聘礼被抬走时一步三回头的悲伤模样的就可略过了。说到底,孟家的那次纳征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她从政之路的一块垫脚石罢了。她要爬的更高,更远,将所有人都置在脚下。她要父皇能够全心全意的信任她,能够将整个刘家的江山都交给她。

可是后来呢?

父女离心离德,她做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滑稽。

父皇要让她明白,他给的她才能要,他不给的她便要不得。她始终不明白父皇为何如此待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猜忌。从前想不明白,来到姑胥半年,没了朝堂纷争的勾心斗角,她活的舒适放松,脑子也渐渐活络过来。她终于明白,不是从何时开始猜忌,而是这份猜忌从她踏入政事堂的第一天起便如影随形的跟着她,只是她一直未曾觉悟。她第一次拟折违背圣意,她收拢那些老臣的人心,孟家送来泼天聘礼,百姓夹道对她欢呼……

君者,帝王心,无非是一场兔死狗烹。她憎恶东党,可若无东党,又怎会有她?

想到这里,她嘴角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往事不可追,人人都有悔。曾经,权利于她有时重若性命必拼死去争,有时于她却又清风而逝,淡淡无痕。而这场婚姻也不过是这场权利之争的一个筹码。少时稚嫩只觉一桩可笑婚姻压头被人嘲笑,可大了以后她才知自己不去提,只需摆着一副不清不楚的样子,这样才会让人多想,才能利用孟家的声名,利用这场婚姻能够利用的所有价值。

“媳妇不媳妇儿的与关心不关心的原本就是两码子事。我把她娶回来再关心不成吗?至于怎么个关心法子,喜夫子不会也有兴趣吧。”

孟玊的回答惹她暗瞪一眼,心底只劝自己莫要生气,除了那一纸婚书她与他本来就是无关的人,那些聘礼权当孟家行善积德了。不过……她还真想知道是怎么个关心法。

“自然是成的。当年那些聘金被长公主用作灾银救济难民了,好些聘礼也变卖了银钱粮食。不过先皇后到底是疼惜长公主,偷偷给留了一些,这阴阳玉佩中的阴佩便在其中。至于阳佩,理所当然就留在孟公子手中了。”

孟玊听她讲着,右手拨弄着腰间的玉佩,左手支着脑袋,时不时的低头捻捻上面的红色穗子,像学堂里不耐夫子讲课学生,闲散的漫不经心。

她继续道:“阴阳本相生相克,如夫妻相处之道。以是富贵人家往往取上好玉石料子刻双佩作姻亲信物,也算是一个承诺。阳佩在孟公子手里,可孟公子难道就不好奇何喜区区一介平民,又为何也会得这样一枚意味深重的玉佩?”

她发问时他才抬头看她,一张脸明明装满笑意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和善。他眯了眯眼睛:“那就有劳喜夫子告诉我为何我媳妇儿的玉佩会在你的手里。若是抢来的,那我今日怎么说也得抢回去才好。”

刘僖姊迎上他的目光,眼底精光咻的闪过,莞尔一笑:“若我说我便是那御国长公主刘僖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