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阿来夫·草原的精灵(1 / 2)南方美攻与北方猛受首页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我有点纳闷,伸手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响动起来。

阿来夫匆匆忙忙跑来给我开门,眼角微微耷拉着,打了个哈欠,“太困了,”他说,“一不小心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我“嗯”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他为了给我做小鸡炖蘑菇,天还没亮就出了门,踏着星星和月亮上路赶集,能不困么?

他伸了伸手,像是要拉我,但又很突兀地僵了一下,一拐,改成摸自己的后脑勺,“快来,”他朝我笑,“一定饿坏了吧?等我把饭热热就可以吃了。”

我又“嗯”了一声,摸黑到床边坐下。看着他忙忙碌碌,端着锅子出去,过了一会儿,在外面喊我:“小志。”

“吃饭了。”这三个字声音又变小了。

我真希望他可以一直像以前那样喊我。草原一般的粗犷豪迈,才是我熟悉的他。

我出去,坐在草地上。他用湿毛巾覆着锅把,小心翼翼地把锅子端了下来。

掀开锅盖,顿时浓香扑鼻,腾腾蒸汽模糊了我的眼镜。我把它取下,放在一旁的石头上。

阿来夫看着我出神,轻轻笑了一下,“摘掉眼镜都不习惯了。”

“不过也好看。”他说着,用勺子帮我把鸡肉和汤盛到碗里。他这一搅动,瞬间更香了,勾得我肚里馋虫直叫。

金黄色的油花轻轻飘在碗中,中间是小山一样隆起的菜肴。有黄橙橙的鸡肉,黑色的大兴安岭野生榛菇,最上面,还趴着几小缕鲜绿的香菜。我饿到不行,拿筷子轻轻一扎,便将一根鸡腿扎了起来。吹一吹,小小地咬上一口,鸡皮鲜香嫩滑,鸡肉松软弹牙。好吃得我直吸溜口水。

阿来夫看着我吃饭的样子,笑得眉眼弯弯,他自顾自地说着话:

“我到集市上的时候,跟人家卖菜的打听,人家说小鸡炖蘑菇要用干菇才好,还一个劲儿地拉着我,要我买他的干菇。哼,我哪肯,干菇硬邦邦的,有什么吃头?我才不买他的干菇,我就不信,用新鲜的榛菇就做不出来。”

他喝一口汤,声音轻了下来,问我:“小志,你觉得味道还行么?我用的这个野生榛菇,会不会…不好吃?”

“好吃,”我说,“特别好吃,再没吃过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

“骗人,”他笑,“上次你明明还说,烤羊腿是你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烤羊腿是哪一次。

一年了,他还记得啊……

那会儿我刚来草原,一点都不适应,又是第一天认识他,吃了他烤给我的羊腿……唉,那个时候我们多好啊。

夜晚的凉风轻轻吹着,篝火明暗闪烁,我在虫鸣声中想起了往事,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就是要多笑笑才好看。”阿来说,“小志,我记得我刚见你的时候,你穿着一件素白的衬衣,但你这个人,比你身上穿的白衬衣还要干净,太阳下面简直就在发光。我从来没有…”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索该用什么样的词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特别的男生。你身上有种纯粹的气质,当时的你坐在山坡上,捧着一本书在读。样子那么专注认真,仿佛整个草原上的喧嚣都与你无关。你读到精彩地方的时候,还会轻轻地笑。当时我就觉得……”

“哇,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容了。”

他说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微红了。

“可是小志,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看见过你的笑容了。”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让你讨厌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真是那样,你告诉我,我一定改好不好?”

“就是…千万不要不跟我做朋友。”最后这句轻到不能再轻,被风一吹就散进辽阔的夜,隐没在虫鸣声中,不见了。

我听他说着,眼眶被碗里热乎乎的香气蒸得发红,我一下也不敢抬头,眼睛紧紧盯着碗。鼻子忽地一酸,泪水就大滴大滴地滚了下来。

滴进碗里,在油花中涨成一个小圆,格格不入。我连忙抬臂,挡住狼狈的自己。

可他还是发觉了,神色一变,手忙脚乱地过来,想拍我,可又不敢伸手。急得眉毛都拧了起来:

“小志,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还是……”

“没有。”我吸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碗,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或许是头顶倒悬的浩渺星河,或许是一望无际的辽阔山原,又或许是他赤诚关怀的目光让我情不自禁想要依靠。总之,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在心里神神鬼鬼憋了近两个月的秘密,突然就藏不住了。

我抓住他的肩膀,说,“阿来,我得病了。”

他看了眼我的手,目光又立刻投向我,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我说,“我得了一种怪病,我……”说到一半,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急得想揪头发。

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阿来拍着我的肩,一下一下地帮我顺气,“别急,慢慢说…”

他的手,就那样抚摸着我的背。在我的脊背上种下一团团暖阳,照得我心口发暖。我突然就委屈到不行,我明明是那样地喜欢他,那样地想要和他亲近,可是我为什么会得那种怪病。别提从未听说过,光是梦的内容就足以震碎我十七年里培养起来的三观。这样荒谬至极又羞耻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梦,怎么好说给别人听?

可我实在是太难受了,阿来的抚慰,就好像给我的心门开了闸,我终于还是挣扎着,硬着头皮,一点一点结结巴巴地吐了出来:

“阿来,你…你有没有做过那样的梦,梦中,你和一个人,你们很、很…”

阿来夫道:“很?”

“很亲热!”我说,“就是,在梦里,就好像有什么在控制着你。你很想摸摸他,仿佛只是碰一下他的皮肤就能激动到泪流满面。你很想抱抱他,就好像他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宝藏,能把他抱在怀里,天塌下来这辈子也值了。你在梦里为他又哭又笑,为他牵肠挂肚。可是醒了,你又害怕了,你觉得不该,不该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你得、得离他远远的……”

阿来夫静静听我讲着,篝火映得发红的小嘴微微张着,脸上的神情一片茫然。

他挠了挠脑袋:“啊,然后呢?”

“什么然后呀?”

“然后…”他黑色的瞳仁看向左上方,手无意识地挥动着,“就…你到底得了什么样的病啊。”

我像被人当胸来了一锤,说不出话来了。

我终于明白,连自己都觉得背离天常,荒谬绝伦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得到别人的理解呢?

我究竟在幻想什么?

那晚,又是一夜无眠。

阿来,阿来,我侧躺着看向他睡梦中的样子,他的脸蛋在月辉中显得那般稚嫩可亲。看着看着,我的呼吸重了,自己闭上眼睛念清心咒努力克制,呼吸便又慢慢地轻下去。就在这样无数次的循环中,我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难受到几乎要吸不上气来。

从那以后,睡眠于我而言,逐渐变成了一种折磨。我开始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有时候睁着眼睛,听着一旁阿来的鼾声,听着听着天就亮了。

又过了几天,阿来夫的叔叔伯伯们来了,那几个高大的男人要带着他,去北边的漠河探访一位远房亲戚。阿来夫一直在问他的叔叔伯伯,问能不能不去。说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无意识地瞥向我这边。

他的伯伯拍拍他的肩膀,说上次探访还是他父母在的时候。他现在长这么大了,眼看就要成人了,也该让人家见一见。

阿来夫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我怂恿他说,你就放心地去吧,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的。

有了我这句话,阿来夫才骑上马,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漠河属于黑龙江,距离我们所在的呼伦贝尔新巴尔虎左旗有着很长一段距离。一来一回,起码要大半个月。等他回来的时候,估摸着就该到夏天了。

阿来夫走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一定趁着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把自己的病治好。

之前阿来夫在的时候,乌兰图娅很少主动找我。而阿来夫走了以后,乌兰图娅几乎每天都会敲响我的房门,邀我一同出去骑马游玩。我想要多认识些人,便每次都跟她一起出去。

这些天里,我们的感情比以往亲密了不少。我们一起骑马走过高高的山岗,一起看成群的羊涉过蜿蜒河流时搅动起来的细沙。中午天热的时候,我们便一起到树下乘凉。我脑袋枕着胳膊躺在地上,她则捧着我的书读,声音清脆悦耳,遇到不理解的句子,便会笑着请教我。

她就像春风一样,在我迷茫焦虑的时候给我送来清凉的慰藉。托她的福,我已经越来越少想起阿来了。晚上偶尔也能够睡上一个好觉了。

我甚至觉得,也许就算没有阿来,我的日子也能过得下去,甚至过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