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无情寒冬已将离去。换来的,是充满生机的暖春。 群山俊峰间慢慢把冷漠的银白雪衣退去,仍有点生硬的冷土,也开始羞涩的出现在眼前。 不过春天不应如此,春天是绿色的。可就在这个生机浓浓的时刻,万物拼命的在展现出生命的气息时。 天涯峰下的一匹俊马,在不甘的逝去。 临死前它发出了最后的一嘶叫,声嘶力竭的鸣叫响彻山头。 它永远的倒下了。 不过它最后的一叫,不是因为渴望,而是期盼。直至最终,它的双眼仍没有合上,它在望着远方。 有如心有灵犀,即使路远听不到俊驹的最后一叫,但他的主人仍是心中一触动。星目含泪,双拳紧握。心痛、心伤,可是他甚么都做不了。 "剑侠?哈哈哈。。。"越是无力,他就越恨自己,想起自己的名号更是不禁一声苦笑。不过,个人的情感在此时是没有意义的。对现在的楚天河来说,保护妻女的安全才是最重要。 楚天河一家三口已经逃了五天,在这五天中他们无日无夜的走。可是每当以为摆脱了追兵时,如毒蛇般的利刃就会凭空而至。刚才爱驹之死虽证明了敌人在远方,但楚天河也不会松懈。 不能再悲哀。略作休息平复过后,他又一次扶着爱妻继续上路。 但他的预感没有错,敌人就是要猫戏老鼠,他们就是要楚天河在无尽的深渊中死去。敌人的数目只会比想象中更多,他们早已分头包抄,无论楚天河和家人逃往那个方向都没有用了。 而且妻子力弱、女儿幼小,真正有力御敌的只得楚天河一人。 形势一目了然,或许确定楚家已是瓮中之鳖,追兵也不再隐藏。除了没有直接的出现在眼前,他们戏谑的眼神、若有若无的得意之笑也不再修饰掩蔽。 楚天河之妻,水月儿虽不懂武学,但她也察觉到残酷的现实。 "天河,你和惜儿走吧。"本已疲软的纤弱身子突然有了力量般,她止步了。 不过她这小小的举动是没有意义的。楚天河和水月儿虽然只认识三年,但在这短短三年间两人视彼为己。不需要任何表情动作,纯粹感觉也足以明白对方的心意。 水月儿不走是不想拖累楚天河。天涯峰下已全是杀手,他们回不去了。回头只是死路,唯一的机会就是不断向前冲。但带着自己,楚天河一定走不了。可是,对于水月儿的决定,楚天河只有轻轻的摇头。 "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告诉自己要永远爱着你。无论任何情况,我都会一直的和你在一起。"楚天河不会对水月儿用强,此刻即使如同身处刀山火海也一样。 望着她时,他仍如最初。 只有温柔和深情。 水月儿是知道的,但她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更心痛。 "天河,是我对不起你。" "你没有对不起我。要说道歉的更应该是我,我没有用,保护不了你和惜儿。" 如果现在没有杀手,他们就像一对和小女儿外出郊游的浓情夫妇。却很可惜,世上没如果。突然停步的两人甫现破绽,潜伏的敌人已立即出手。 刀光剑影,银针毒雾。 庆幸楚天河虽没有达到传说中的破碎虚空之境,可也是江湖中的一等一好手。敌人即使再多,隐藏得再秘,也难以在楚天河的有心防御下得手。 气动剑闪,只要一剑。 楚天河的一剑划出了六道剑花。同时,是六道血花,六人亡。 可死了人,敌方只会变得更疯狂,更多的杀手向着楚天河所在的位置奔来。水月儿也惊醒自己的天真,对方的目的早已改变。 那一位大人物要的,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命。 看今天阵势,楚家三口再没有活命机会。他们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尽可能享受生命的最后一刻。 真正明白后,水月儿紧拥了一下怀中婴儿,接着就脸带温馨的对着楚天河说道:"天河,我们去山顶好吗?" 一句问话间,楚天河又杀掉三人。不过在这次反击中,他终于受伤了。腿部多了一刀伤,但楚天河好像没有知觉。他只是柔情的响应着水月儿,"好。" 说罢两人三口再次上路。 可以说十步杀一人,楚天河和水月儿前往天涯峰的路上死人不断。只是,任楚天河再强也走不出百步。 有人挡在必经的路上。 银衣羽巾,手执白扇。若只看外表,那人婉如俗世佳公子。虽则已迈中年,可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有的只是时间的沉淀。 不过人无完人,那人生就一双凤目。过于狭长的眼睛,配上他的脸庞后,不是凤,是蛇。 阴冷之气从他的眼,从他的身上发出。他在笑,而越笑就给人越冷的感觉。 西门半川,四大家族中西门家家主,就是他下的追杀令。 "不要走了,你们一走就是三年,不累吗?"不看情景不看表情,西门半川就像在关怀,在问候着楚天河夫妇。 但被拦下的两人知道,他不是。 "西门家主你终于出现了。" "是啊,也是时候出现了。难得找到你们,我不出现亲手杀死你们两人,我咽不下这口气。"杀人之事在西门半川口中就像一件闲常事。 水月儿本已看透,但真正面对着西门半川时,她还是忍不住的身心微抖。 感到爱妻的手心转凉,楚天河不能等了。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不留余力的出手。之前面对着杀手时,他仍可留有余力。但现在不行,他一定要全力,留手只会自寻死路。 因为楚天河知道,他和西门半川不在同一等级。 他很强,但西门半川更强。 这一点楚天河知道,西门半川更是了如指掌。 早已是半步虚空之境的西门半川,在楚天河身动瞬间也单手开扇。 扇开,劲透,血现,有若同步。 在旁人眼中,只是一呼一吸的时间。不过就是这短暂的呼吸间,胜负已分。只是一剎,楚天河已受伤,而且是重伤。 但他的心在笑,迎上西门半川不是为了杀他、伤他。 他会不知道自己不是西门半川的对手吗?他要的就是西门半川得手后的半息松懈。 身动剑刺只是假象,楚天河的真正目的,是在他吐血的剎那剑砍大地。 天涯峰半山之下为草木密林,但半山之上全是沙石碎土。楚天河的一剑就是要破大地!劲透泥沙,把自己和西门半川之间的泥石扬起。 若是对敌旁人,这招最多只能阻断片刻。可面对西门半川,这有奇效。 西门半川有一好一恶。好的是天下美色,恶的是身外厌物。 所以即使明知楚天河要扬土而逃,他也不会踏前半步。泥污沾白身,正是他最讨厌之事。楚天河就是知道这一点,他拼着受下重伤也要达成此事。 因为这样,西门半川才会止步不前,他和妻女才能有半息的逃跑时间。 结果,拼着重伤之危的楚天河成功了。 不过,逃得一时,逃得了一辈子吗?曾听说过天涯峰之名者,都知道一件事。 天涯峰上断天崖。 天涯峰的顶端是一面断崖。除非背生双翅,否则在断崖前任何人也只能望而轻唉。 所以西门半川根本不着急,即使他放任楚天河夫妇一直逃又如何。山下已包围,他们无论怎样都走不出这片山脉,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上山。 走上那条更加绝望的死亡山路。 大局已定,西门半川就遣退左右。 接下来,他要享受生命的第二乐趣,杀人。杀人可以很俗,但也可以很雅。如果情况允许,西门半川一定会选择后者。 可惜他太忙了,记得上一次欣赏血花的飞散已是一个多月前。他还记得那是一位年轻的舞姬,她长有一双修长的美腿。回想那柔滑的肌肤,到现在西门半川仍有点回味。 在西门半川的心中,那位舞姬太傻了。她竟不愿跟他走,真是愚不可及。 于是求不得的西门半川,只好把她变成第二乐趣的道具。无痕的一刀划破她娇嫩的喉咙。但又真的想不到,在她绝望的神情下,她的一双美腿显得更为有力。从没有见过的美妙舞步,竟在舞姬的最后生命中展现了出来。 最后的挣扎,死亡的舞步。 观看了那一场舞蹈后,西门半川前所未有的兴奋。可那一次太迷人了,他接下来一直找不到更好的。即使之后杀了一千多人,但仍是比不上那位舞姬的死亡一刻。 与之相比都显得太无聊。 不过沉闷已经过去,当西门半川望着上山的唯一羊肠小道时,久违的兴奋感在苏醒。 西门半川的天堂,楚天河的地狱。